“主子曾说过残冬过后,便是春耕之时,巡视治下所辖,不过尽本分耳!”翠衣淡然道,却是对第二个问题避而不答。止步于一扇黑漆斑驳,以黄铜大锁牢牢锁住的木板门前,再度开口,“将军稍候,容奴婢为你开门!”
只见翠衣从怀中摸出只用手帕层层包裹而成的小包儿,打开之后是一枚黄铜钥匙。左手用手帕托着大锁,右手握住钥匙,用力插上扭转,只听得细碎却尖锐的金属磨擦之声不断,大锁却纹丝不动,不见半点将要打开的迹象。
“翠衣,罢了,他们怎会轻易让你拿到钥匙呢?傻丫头,别白费力气了!”只听得高高院墙之内,一声轻叹,一道甜美中略带喑哑的女声响起,正是方才唱那贵妃醉酒之人。“相逢既是有缘,京城铁狮子胡同荣氏之女,恳请袁将军入院相见!”
“荣氏?的确有些意思!”袁敏行面上不由得带了三分玩味笑意,这女子自称‘铁狮子胡同’而不是‘凤翔侯之女荣氏’可见她对自己也是带着警惕之心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身份的再次试探。于是转而扬声回道,“既然是故人,又在他乡重逢,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为何你这院墙高耸,院门紧锁,恕袁某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凤翔侯爷府上是如此待客,还是说这是夫人夫家刘知县府上的规矩?”
“妾听闻袁大人久伴圣人左右,内外兼修,这只区区丈余之墙,想来必定难不住袁大人吧!还是说,您不是真正的堂堂袁阁老嫡孙,而是个西贝货,怕漏出什么马脚,所以害怕了?”女子听见袁敏行的回应,笑着开口再道,言语中隐含之意,却正是默认了自己是凤翔侯之女的身份。
“你这妇人,好生无礼!”长礼就是听不得有人胆敢言语上对袁敏行不敬,顿时压抑不住心头之火,猛的纵身跃起,越过院墙,“咚”的一声落在院中。
袁敏行无奈的皱了皱眉,微叹口气,紧跟着也纵身跃进院子,落下之时却是轻飘飘似片羽毛般悄无声息。
只见一名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清瘦女子,独自立于院子中间,因这院子很是狭小,院墙又高,所以,虽然是皓月当空之下,却只有院子中间数尺之地被月光照亮。
皎洁月光下,女子一身极旧,但洗的干干净净的月白色素绫薄棉衣裙,乌油油的发髻高耸,只是除却头上插着的一根素银簪子,身上再无别的装饰!女子虽然五官姣好,但面有病容,肤色蜡黄。唯有一身气度出众,才没有让她一身寒酸打扮衬托得,像是个下等的粗使婢女。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一圈,荣宝儿垂首,对着身着青色棉布直裰的袁敏行深深道了万福:“大人,请恕妾多有冒犯!妾以言辞辱及大人,激大人入院相见,实乃事出有因!妾身有要事,欲请托于大人,却又无法出这牢笼亲自面见大人!实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妾在此给大人及这位小哥儿赔礼了!还望大人及小哥儿恕罪!”
语毕,荣宝儿从袖中取出一只半个手掌大小,天蓝色蜀锦质地,绣着墨色松竹长青的图案的荷包。将荷包用双手托着,递向袁敏行。荣氏微仰头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极清晰明白的开口道:“小女子闻家慈染恙,以致缠绵病榻,许久不起,心中甚忧!奈何身陷于此,信书难通。闻大人回京途经中于此借宿,不胜欣喜。今欲以家书相托。敢问大人,能为小女子一做鸿雁否?”
“哦?”乍一见到荣宝儿的装束,袁敏行与长礼二人很是吃了一惊。荣宝儿虽然言辞恳切,谈吐文雅,且又风度出众。但衣着打扮实是过于寒酸,况且二人只是于稚龄之时略有交集,如今已年齿渐长,彼此早不复儿时容貌,又兼荣氏如今病后形容枯槁,丝毫看不出真实样貌。使得袁敏行心中疑窦顿生。是以只是负手而立,并不去接荣氏手中的荷包。眼眸微眯,在沙场历练而出的冰冷杀气自然溢出,霎时威压迫人,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之意。“能得夫人信任,袁某不胜荣幸。但袁某疑惑甚多,不吐不快,还请夫人为袁某解惑!”
“大人有何疑惑,但问无妨!不过,大人唤小女子荣氏便好。这‘夫人’二字,可是万万担当不起!”面对气势骇人的袁敏行,荣宝儿不惊不惧,在听到他一口一个‘夫人’的称呼后,冷冷扯了扯嘴角,自嘲般的一笑,那笑意却半点都没有到达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