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三室一厅,不过收拾的很干净。几张奖状贴在客厅的电视背景墙上,他往前挪了挪,盯着奖状看。
奖状
王林溪同学
在九三学年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中,成绩优秀,表现突出,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A市一小。
1993年6月
奖状还没看完,王林溪揉着眼从屋内走了出来,穿着两件套睡意,扣子也没有认对门,被慌乱的她乱点了鸳鸯谱,以上一下两个扣子显得特别突兀,头发像是刚刚产生了静电反应,蓬松地浮在头皮上,让他不禁联想到狮子。
“进来吧”她看了他一眼。
“溪溪,把门打开,通通风,空气混浊对身体不好。”隔壁传来哥哥的声音。
“知道啦”王林溪喊。
“你干嘛来了?”她瞪着他,眼神犀利,像是要把他钉在墙上。
“我来解释解释”他压低声音说。
“不用,眼见为实,照片为证!”她双手抱臂架在胸前。
他没有说话,上前一步将信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又退回到门口,靠在墙上。
她打开信看着。
他环视四周,房间最多十平米,不过一看就是女生是闺房,小碎花的窗帘半遮着刺眼的光线,淡粉色的夏凉被缠成一团,靠门处的柜子上贴满了公主贴画。
这是他头一次进女生的房间,也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他的内心异常兴奋。
她的身旁,地上胡乱扔着一些纸团,他抬头看了看,她并没有感冒,眼睛还是红红的,她应该哭过,想到此,他的心里竟然滋生出一点窃喜。
“你的文笔真差劲,这是我见过最没水准的作文了”她拉开抽屉将信夹在本子里,“我得替你修改修改”。
她的话稍微轻松些,看来是要原谅自己了,他心想。
“溪溪,把窗帘拉开,阳光好,晒晒被子,杀杀菌!”隔壁再次传来哥哥的声音。
这哪里是要杀菌啊,这是要杀他呢。他心里嘀咕着。
“你这作文写得没有重点,还是不够详细,比如你进厕所的时间和出来的时间有……”她拿出纸边写边说。
“呃——那我再改改”他回答道。
一个纸条塞到他的手里,“你先回去吧,等改天我一定把信替你转达给她,放心吧,你准备请客就行!”她的声音很大,似乎害怕隔壁的哥哥听不到。
她将他推到门口,“先回去吧,我见了她就给她”。
门随即关上了,她的笑容在门缝处消失。
纸条打开,上面写着:
晚上七点,第七根路灯处等我。
他如果珍宝,将它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口袋,像个小孩子一样踮着脚跳着向家跑去。
阳光灼烧万物,他感觉此刻刚刚好。
下午正睡午觉时,他妈妈将他叫醒。
“沐晨,电话——”
“谁啊”不知道谁这么不开眼,扰乱了他的美梦。
“一个女生”
“哦”听见是女生,他顿时清醒,光着脚从楼上跑下来。
母亲看着匆忙的儿子,笑了笑走出房间。
电话是童欣冉打来的。
“你不是说去西藏旅游?”他的言语中带些责怪。
“我愿意去哪去哪,我想去哪去哪,你是谁,是管我”童欣冉讥讽道。
呵呵——他笑着。
“给你说个事,下午三点半在五彩广场见”童欣冉说。
“不去,还有事”他害怕再是两个人的约会。
“瞧瞧你这胆量,怂蛋一个啊,我能吃了你?”童欣冉嘲讽道。
“我又不是唐僧肉,你吃我干嘛,我怕你劫色”他笑着说。
“得了吧你,少臭美!”她语气冲传递出不屑的神情,“算了,不开玩笑了,是正事,咱们学校的那个小李,就上次送我们的那个,他打电话说想在开学前去看看李司文”
“那啊,好的,我准时到”
他没有睡意,起身简单收拾一下,便走出家门。
广场上的时针敲响,整整三点半,王沐晨找了个阴凉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王林溪和童欣冉打着伞站在广场中间的雕塑旁四处张望。
王沐晨看到她们,用手遮着阳光跑了过去。
“我给你说啊,你能不能早点到,让两个美女在这大太阳下等你,你情何以堪?”童欣冉的话语向来赛机枪,只要开火便是连发。
他深情地看着伞下的王林溪,太阳伞下的她脸色更显红润。
“嘿,当我是空气吧,你们两个”童欣冉嗔怒道,把伞塞到王沐晨的手里,“你们打吧,我不耽误你们了”
“冉冉,还是咱们好,让他晒着吧,惩罚惩罚他”王林溪拉着童欣冉的胳膊说。
“你以后记住,等我们的时候你就站在明显的地方,省的我们四处找,懂不懂?”童欣冉继续发难。
“懂!”王沐晨挺直腰,给她敬了一个少先队队礼。
“你瞧瞧你们家这位,没正行”童欣冉笑着对王林溪说。
“给你,别晒黑了,晚上我看见你”王林溪递给他一把伞说。
哎——童欣冉叹息
一辆轿车在他们身旁停下,“上车吧”八条降低车窗喊。
三个人下了一跳,童欣冉嚷嚷着让八条赔偿精神损失。
车子向飞凤岭奔去。
“陆谦怎么没来?”童欣冉质问八条,“是不是忘记给他说了”。
“我去找他了,他说他一会要跟他妈妈走亲戚”八条一脸委屈。
“今天来的太匆忙,下一次咱们定好时间再来,主要是我接管了学校工作,害怕开学前抽不出时间!”小李解释说。
“好吧,还是我们几个去吧”童欣冉接着话说。
十几分钟路程,在打打闹闹中飞速流过,小李感叹道“哎,年轻真好”。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四个人换上一幅严肃的表情。
简单的鞠躬致哀后,几个人陷入各自的哀思中。
王林溪发现,墓碑前的砖块下边压着一本书。粉色的书封露出几个字——席慕蓉诗集。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砖块,将书捧在手里。书自然打开,露出一枚精美的书签。
书签上写着:你的梦我替你去圆!
童欣冉和王沐晨挤了过来,“是谁放的?”
“你看看这一首诗,像是有人专门标注过。”童欣冉惊奇地发现。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念着划线的诗句: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疚恨总要深植在离别后的心中,
尽管,他们说,
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