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那几张照片依次排列。
王沐晨趴在桌子上,眼睛带着思想一头扎进照片围成的苦海中不能自拔。他已经在这里趴了三天,可是依然无法理清头绪。他想去解释一下,可是怎么也寻找不到她的踪迹。
他只能对着照片自言自语。
“溪溪,不是那样的,请你原谅我,不要不理我!”
终于熬到了晚上,他准备再去碰碰运气。
天已经黑透,路灯不再昏沉。他站在路灯下,踱来踱去。可是,那扇窗户的灯却迟迟没有亮起。
“溪溪,你去哪里了啊,不要躲着我好吗?”他在心里不住地问。
路灯并不孤独。明亮的灯光四周围绕着成群结队的飞虫。他仰起头,看着那自由自在飞翔的虫子。“我要是能变成虫子该多好啊”他的脑海里竟然跳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随即,这个想法又在无声的自嘲中悄然离去。
啪——
“我X!”他骂道,“他妈的蚊子也欺负我!”他的心中掠过一丝凄凉。
啪——
“十九只了”他将牺牲在胳膊上的蚊子弹到地上。那只战死的蚊子飘飘摇摇地与地上十八个朋友见了面。
胳膊上,腿上,甚至是T恤和短裤掩护下的皮肤都无一幸免。一个疙瘩挨着一个疙瘩,他使劲用指甲猛掐几下,短暂的疼痛代替了难以承受的痒。
整栋楼住户的灯全部熄灭,唯有楼道的灯忽明忽暗地向他眨眼睛。
“走吧,孩儿!”保安又来催他了,他不得不仓皇离去。
回到家,他依然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他不敢躺下,一躺下来,痛苦随着身体的舒展四处乱撞,他只能趴着,用桌子挤压着胸腔,以此堵塞痛苦的奔袭。
守株待兔不成,看来,只能采取迂回模式了,曲线救国。他在心里想。这是他最不愿意去做的选择,谁愿意去向别人显露自己的伤疤呢?再说,他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当说客。
思前想后,这个重任还得落在童欣冉身上,解铃尚需系铃人,你责无旁贷啊,童欣冉!他在心里说道。
……
第二天,他拨通了童欣冉的电话。
“呀——我的天啊,王沐晨,你这是想我了吗?”童欣冉有点兴奋。
“哎,正经点吧,我可——”王沐晨无心应对。
“切,你这人,骗骗我会死啊”童欣冉表示不满。
王沐晨实在不愿意再和她啰里啰嗦,他言简意赅地表明来意,希望她帮忙去解释。
“没空啊,一会我跟我爸妈去西藏旅游,马上就走,不说了啊,我收拾东西呢!”
“妈,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怒斥,“要听进来听!”
“若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和我妈妈说点事儿……”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挂断。
他失望地站着,真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啊。没事,还有陆谦呢,他安慰自己道。
十几分钟功夫,他已经来到陆谦家。
“沐晨来了,去吧,陆谦在二楼呢”陆谦妈妈热情地说。
“好的,阿姨,你忙吧,我去找歉儿说会话”。边说边跑,话没有说完,人已经窜进客厅。
“啥事啊,这么着急”陆谦妈妈不解地问。
王沐晨打开门,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
“你在干什么呢?”他惊讶地问。
“哎,是你啊,我以为是……”陆谦抚摸着胸口说。
“偷看什么呢?两个人的动作电影?”他坏笑道。话说出去他就后悔了。
“没有,你若不害怕的话,你就看看”陆谦拉开抽屉。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他问,“恐怖小说?”
“李司文的日记本”陆谦合上抽屉说。
“那还是算了,我扛不住!”王沐晨挥手拒绝,“你怎么有她的日记?”
“前几天,她哥哥送给我的。”陆谦说。
“哎——”王沐晨一声叹息。
……
“你到底报的哪个学校?”王沐晨问。
陆谦没回答,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陆谦深吸一口气“沐晨,这事我只给你说说,我要去新疆了……”陆谦有气无力地说。
“呀!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啊?”王沐晨表示不解。
“李司文日记中写的,她要和未来的他去趟新疆”,陆谦坚定地说,“我只是为了帮她实现个愿望。”
王沐晨惊讶地看着陆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内一片安静,陆谦旁若无人地翻看着她的日记。
“歉儿,能帮我一个忙吗?”王沐晨恳求道。
他眼睛看着王沐晨说:“如果要是爱情之类的事情就算了,我也帮不了,在爱情方面,我还能再失败一点吗?我有什么资格去指导别人?”
陆谦似乎猜到了他的来意,提前封住口,王沐晨也无心恋战,说了声“我走了”,便离开了学校。
他似乎被逼上绝路,看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啊,想到此,他准备明天去挑战一下自己。
回到家中,他趴在桌子上将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写清楚,写完之后,自己反复读了几遍,补充了一些遗漏的细节。确定无误后,又找来几张稿纸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现在,他只需要等待内心里渐渐膨胀的勇气足够支撑他敲响那扇门。
墙上钟表的时针似乎要比往常要快一些,速度简直超过了分针,他皱着眉,看着时针追赶着秒针。
他站起来又坐下。出了门又退了回来。
现在已经十点半,若再不去就又到下午了。他心想。
“今天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来门市帮会忙”母亲在楼下喊他。
“有事,马上出去”他跳下楼梯,逃出家门。
几站地的功夫,他站在王林溪家门前。剧烈跳动的心脏引起身体的共振。他浑身颤抖,汗珠被抖落一地。他举起手,用尽全力,却始终拍不响那扇朱漆门。明明用的劲儿很大,但是门上传出的声音却轻如发丝落地,这哪里是敲门,这不就是抚摸吗?抹布与门摩擦的声音都比这个声音大呢?
他深呼吸,将散落一地的勇气重新收集起来,可是,在他抬手的瞬间,勇气便碎成粉末,随着楼道中的流动的空气飞向远方。
哎——他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怂蛋!”他骂自己。
门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个男人,这个人便是王林溪的哥哥,他曾在学校见过他。
“你找谁?”男人似乎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哥哥哥……”王沐晨嘴巴脱离了他的控制,抖动个不停,一连串说出来十几个哥字。
男人被他的神情逗乐了,他站在他面前,笑着,等待着他将话说完。
“我我……”又是十几个“我”字从嘴巴里抖落出来,与此同时,整个身体像是冬季受潮的墙壁,不住地往外渗水,不一会,衣服便被水分锁定在皮肤上。
“找找……”一连串的“找”字倾泻而出。他不好意思地托住颤抖的下巴,以防牙齿被震碎。
“呵呵,你是来找王林溪的吧?”男人笑着问道。
他的脸涨的通红,点头如捣蒜似的的射出一连串的“是”字。
“进来吧”,男人打开门将王沐晨让进屋,冲着西边的卧室喊,“溪溪,有同学找你”。
“你先等一下,我看看她起来没有”,男人说。
男人敲敲门,温柔地说,“溪溪,你同学找你”
“谁,你问他”里边传来王林溪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情愿。
“我我——叫叫——王王——沐晨”他哆哆嗦嗦地说。
“溪溪,是王沐晨”男人说。
“哦,知道了!”
“你先坐一下吧,她一会出来了你们……”男人说完扭头进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