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天多少有些微凉,佟博煜心里紧着事,来不及添衣便披着孝服快步出了房门,大姐还在昏迷中,可夫人的丧礼绝对不能含糊,他迈着步子速速地朝祠堂的方向去。
眼瞅就要到祠堂门口,一个铜黑色香炉忽然从灵堂里飞了出来,哐当哐当重重得跌落在石板砖上,炉里的香灰迎风飞扬飘散一地,幸亏他躲得快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灵堂重地不知谁人竟敢如此放肆,佟博煜绕道上前,想要探探究竟,还没进门就被那个熟悉的声音硬生生地给吓到了。
“手脚都麻利点,一个个磨磨蹭蹭地在弄些什么,耽搁了时辰你们担当的起吗,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张嬷嬷穿着一身黑色孝服,发髻边戴着几朵白花,手指着不远处的丫鬟们,嘚嘚不休地吼骂道。
过了嘴瘾,她回头瞥了一眼棺木,嘴角微微上扬,碎碎念着,“还真是会挑日子,一辈子都不得将军待见,这死了死了还不让人安生。”
一旁的丫鬟都没敢吭声,忙里忙外巴拉着手里面的活计,见着佟博煜来了,赶忙行礼:“大公子,安好!”
“忙你们的。”佟博煜微微点头,挥手示意。
惊闻大公子的声音,张嬷嬷收敛那股子骄纵,切切地迎了过来,眉宇耸簇,满眼的忧思:“大公子,安好!昨个娘子哭了一宿,老奴从未见过她那般伤心,娘子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你快去看看她吧。”
“什么?张嬷嬷,我娘怎么啦?”佟博煜瞬间愣住了,急怯怯地追问。
“娘子心里头憋屈,胸闷气喘,宿夜未眠,人看起来很是虚弱。公子,老奴劝了很长时间都无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是去看看娘子吧。”张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挂满了愁怨,整个人看起来伤感极了。
“知道了,灵堂这边的事安排妥当了,我一会去看娘。”佟博煜心中难受,倒还是以大事为重,绕过了张嬷嬷的话,转身出了祠堂。
未走几步,他跟管家凑巧碰了个对面,田仲奎忙里忙外统筹丧仪,什么旮旯窝角之事都要思虑。他心里正有一事犯嘀咕,大小姐病中昏迷,堂前跪礼空悬,碰上公子便没耽搁,回禀:
“大公子,时辰差不多了,该请将军跟秦娘子出来了。不过,有个事还希望大公子周旋,夫人膝下只有大小姐一个女儿,可她还在昏迷之中,堂前无人很失礼数,让外人给笑话了,还是请二小姐来充充场面吧。”
“大小姐孝顺,堂前空人着实不妥,田管家思虑周到,就按照你说的办。”听着这话,佟博煜倒也觉得是那么个理,点头示意,“仲奎,你去请父亲,我去母亲那里一趟,叮嘱各岗各处的人都机灵着点,一会到场的人可都是有身份之人。”。
转身,便朝母亲卧房的方向去了。
平日里秦霜璐早都起身,更别提家里头还有丧事,今日这半天人都没有动弹,佟博煜心里头着实自责,昨夜让母亲难堪伤心了。他清了清嗓子,上前敲着门,出来开门的是房里的丫鬟梅子。
“大公子,您来了,进来吧。”见来人是佟博煜,梅子赶忙问候,催促着让进屋。
念着平日里大公子对她还不错,出于好心多唠叨了几句:“娘子身体不适,还在屋里头躺着,这会子二小姐在旁照看着,你小声些进去,千万别再惹她生气了。”
“我知道了,梅子你去忙吧,这里不用你伺候,有事我会喊你的。”佟煜博点着头,多少有些尴尬。听着门咯吱一声响,他知道梅子出去了,寻道朝着里屋走,站在四角屏风的前面,讨喜地喊道:“娘,煜儿,来看您了!”
“娘,煜哥哥来看你了,你消消气吧。”佟汐诺闻声,摇晃着躺在床榻上的秦霜璐。
“嘘……别理他,晾上一会……”秦霜璐见状,翻了个身,小声嘀咕。
半晌子没有听到母亲秦霜璐的声音,佟博煜心里面头着急了,难不成娘这次真生气了,他绕过屏风,作着稀奇古怪的脸谱,朝妹妹佟汐诺挤眉弄眼,示意她给自己说说情。
“煜哥哥,你一晚上都在大姐那里,哪里管母亲死活,这一次我也不帮你。哼,你自己想办法吧……”佟汐诺扭头瞥了一眼,憋着嘴,摇着头,断然拒绝了。
佟博煜心里清楚母亲并不会真得生气不理人,倒像是个孩子非要人哄一哄,索性就顺顺娘的心。他跪在床边,紧紧握着秦氏的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嘴里面呢喃:
“好了,好了……娘,煜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再怎么说,你儿子也是佟府的大公子,什么事情还不都得拿个主意,总不能放着姐姐不管吧。瞧瞧昨晚折腾了一夜,这一眼未合又连轴转了,娘不疼我就没人疼了。”
“哼,还知道我是你娘,真当你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胳膊肘竟然往外拐了。”
秦霜璐自然不是真生气,心里面早就盘算好了,别看这躺在床上,府里面上上下下什么事情都知道。见着佟博煜这翻模样,倒还真真的是自己孩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说吧,你小子能想起娘来,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找娘有什么事呀?”
“哎吆,娘,有什么事你这心里头不还明得跟镜子似的。丧仪马上开始了,你这不得出去露个面,朝堂里面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仲奎已经去请爹了,一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孩儿就赶来看你了,不要生我的气了。”
“得,得,得……谁让我是你娘,真心拿你没辙,还不赶快扶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