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不是朝堂中人,听不懂圣旨当中明升暗降的意思,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对劲,可他自己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大对劲。他携着众人谢了旨,直起身来,却见唐晓问萧赞仪道:“太子殿下,西海蠢蠢欲动,没有人比小侯爷更了解西海战场,陛下要小侯爷奉旨养亲,不知是何人去西海战场?”
“淮安王世子萧致谦。”萧赞仪与萧致和平日并不来往,果然没有发现江宁的异处,圣旨实际上表达的是萧赞仪的意思,他心中本就有愧,早就做好了萧致和与他闹别扭的心理准备,他见江宁站在一旁默而不语自然以为是萧致和心中有气,本要劝解二三,想到自己矜贵的太子身份又止了话。
“太子殿下。”唐晓接着问,“虽说淮安王世子在西境建有功勋,但他从未到过东境,陛下怎么放心将东境交给他?”
“唐晓,父皇的意思是要你辅佐萧致谦,并没有将东境交给他。说起对东境的了解,没有人能比过你,你在东境出生,你父亲在东境也有功勋在身。有你扶持淮安王世子,父皇很放心。”萧赞仪又看看江宁,他还是一言不发,这让萧赞仪心中暗暗有些恼火。
“殿下,说起对东境的了解……”唐晓还要讲话却被李筠打断。
这位陛下眼前多年的老人用极其沉稳的语调笑着说:“将军稍安勿躁,侯爷在东境的功勋,陛下自然是知道的。这次侯爷受伤,太后和陛下的心中都惦念着呢。侯爷好容易归京一趟,好好把伤养好,在太夫人眼前尽尽孝心,待伤好全了再去东境也不迟。”
太夫人拍了拍江宁的手背,向太子和李总管行礼,笑道:“老身谢陛下美意,和儿在外多年却不能将蝉山收回,实在是失职,还希望陛下和太子殿下切莫怪罪。陛下念着平阳侯府孤母幼女,让和儿在家侍奉,和儿自然会在皇城尽孝,并反省他这些年不能收回蝉山的过错。”
太夫人柳氏是靖祯帝赐婚给萧远章,论起辈分她还是萧赞仪的婶母,她在青州城中已经经历了小半生沉浮,萧赞仪在私底下搞的那些小把戏通通瞒不过她的眼睛。
如今听太夫人这样说了,萧赞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明善堂坐了一坐,一杯茶下肚,见江宁还是不搭理他,倒是主动说:“父皇担忧致和的伤情,让我带了位御医来为致和诊脉,回去也好让父皇放心。”说完他又请上来一位御医,江宁拦都拦不住。
唐晓并不拦着御医,反而是主动将御医带进了内室,自己在一旁打量着御医的眼神。很可惜,他在御医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也许他就是单纯奉命为小侯爷检查伤势。但唐晓心中的疑虑并不能打消,军旅之人受伤是常事,以前萧致和受伤也不见萧赞仪来探望,他这次是怎么了,又是探望又是请脉,难道仅仅是关心萧致和,还是因为心中削去萧致和兵权的那一点点儿愧疚?
“也许这本就是陛下的旨意。”唐晓默默想到了萧帝,他只在受封为将时见过一面的真龙天子,就不要说什么揣测他的旨意了。唐晓不免低下头去,随着御医出了内堂,御医向太子殿下禀报了什么他都不愿细听,心思早就飞到了那一片茫茫雪原,那一抹青黛倩影。
人人都道她无情,却不知她是世上唯一能看透唐晓的人。
太子来的声势浩大,带来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走后明善堂陷入了一片沉寂,没人愿意说话,连萧淑灵都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