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放心大胆而言。”肃王目光嘉许,庆王伸出了手掌进行鼓励。
“论实干经验,你比寡人更早接手地方上的治理。畅所欲言,莫要顾忌。”
唱戏的、做官的,有个共通的诀窍,叫花花轿子人抬人。只有肯抬别人的人,才会被别人抬。这种相互吹捧、包庇甚至形成不言而喻的规矩,其实也是大明王朝没落的根由之一。
“那在下就斗胆说几句。商业税必须征收,明白人都晓得光泉州、广州两地的商贸如果照常征纳,北地也不至于因加派练饷、剿饷、辽饷而崩败。但属地新立,如何斟酌界定及制比,需大大考量一番。”一席话,于冠冕堂皇处,引得三条王频频点首。
“捐献者,多寡不一皆出自愿。若是因战事紧急,急募粮草、壮丁,当归于征,当为加征。”
“讲解得非常清楚明白,征归征捐归捐。犹如入股做买卖,条理分明。是吧,韩王殿下?”
黄冲难得的委婉让矮胖子朱亶塉连声说是。属地联合商队早几天已经协商确定了,他如愿以偿又受转了一成股,价格也合理,按张毅呈所受转股比捐献的一半,双方都很满意。
“依法纳税的百姓为良民,按章交钱的藩王是不是也该称良王?”肃王猛然打起哈哈。
曹化淳主持重审的三千多案件中,千篇一律地都讲某某受到阉党逼迫,或云看不惯魏忠贤等人的丑恶嘴脸。他孙元化也有了个较好的理由,叫被迫引退。
于是,崇祯元年,袁蛮子复出时候,点名要孙元化襄赞辽东军务。
已己年,后金大军绕袭京师。袁崇焕倒台被剐,边关有八城二十四堡因架设了火炮,满人想也是爱惜不多的兵力,没派人去攻取,这便成了孙元化实打实的功勋。
捱到崇祯三年五月份,兵部尚书梁廷栋着力推荐,朝廷破格启用他为登莱巡抚。之后的事,不提也罢,那是孙元化一生中最为讲不清的一段。
但他确实没降敌,基督信徒,不说谎。
唯骑都尉黄某人还不晓得的是,孙元化曾经在辽东期间曾雇佣过弗朗机人,出任登莱巡抚后,也聘请了为数二十七人的西番人。
肯出面搭救孙元化的黄某人,至多一半是因徐光启的忽悠。另一半,则是为钱。
孙家及逐渐身体在逐渐康复中的孙元化当然明白。出了血本的老徐头则不这么看,他同黄某人做过两次深谈,认准其人乃是朝中不二的良将,否则也不会心血来潮向圣上推荐。
老徐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家与本地富户、望族俱有联姻关系。所以,也常遭朝臣诟病。
仔细来讲,徐阁老独子徐骥的三儿子徐尔斗,娶的是孙元化的外甥女王氏。两家如此的亲密,由此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单说孙元化的三个儿子,确实货真价实的孝子。尤其小儿子孙和京,使银两塞狱卒嘴,换上囚衣几次三番地入到狱中照顾父亲。如今父亲脱难,又独自回家照顾腿有毛病的年迈母亲。
曾经大儿子孙和鼎传给徐光启有关狱中之事,便是他三弟亲眼所见。
现在,老徐头病重,眼见时日不多,打发随他在京的次孙徐尔爵,偷偷来南口见孙元化。
“九实兄,别来无恙。”九实是孙和鼎的字,徐二孙子当然是晓得的。
“快,内里请。”身着号衣的孙和鼎连对方的姓氏都不敢称呼,唯恐外人跟前落下口实。
南口张家庄园,以渺目道长为尊,他的日常任务就是为其把门。只要冬至和庆生两个不过问,可随意走动,相对自由。
“亲家翁可曾好?”问话声压得低低的。
“进去再说。”
得益于渺目的超凡医术,孙元化虽然眼只剩下一只,本以为要残的双脚,眼见得大有好转。连带的,孙和鼎对施与援手的黄某人改观不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参见巡抚大人。”这便是读书人出来的规矩,致仕的尚书称尚书,被撸的巡抚仍然称巡抚。
“你怎么来了?”斜趟厢房的孙元化用一半生人气息的声音,问他。
“家祖父叫我来看您。”
“恩…,他可好?”
“不甚好,染了小恙。”
“孙某罪人,累了众亲。”
旁里并无他人,已成惊弓之鸟的孙、徐两家人却不敢懈怠。说话用辞,也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