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暴丫儿听得出这事箭雨划空而出的声音。黑暗中,护卫们无法进行搜索,只能用一排排的利箭向来袭的大致区域进行攻击。
“快把酒瓶子扔过去。”
“嘭。”
夏侯青的大吼听起来像人在车上,透过玻璃,借着远处火光的映衬,暴丫儿见着她挂在门外,一只手握着把闪亮的短刀。
“嗖嗖嗖,嗖嗖嗖。”
箭雨再起,坡后、林中传出了哀嚎。
能燃烧的酒瓶子只有数枚,短暂照亮之后,眼见即将熄灭。
“竖盾,甩火把。”
又是一声怒吼从车后传来,张宝珠尚能听得出是某人特有的清亮嗓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小时候宝珠炒过豆子,就如现今听到的铳声一样,只是大过许多,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几步远的垄下有人在惨叫,从树上摔落下来的人在啊呀怪叫,然后是重重坠落在地的蓬蓬声。马蹄声在陆续车声两侧穿过,还有不时跳动中闪耀的火花。
“后车无事,大帅。”
“嗯,驾。”
马车陡然跑得飞快,车顶及窗棂上格拉作响,外间同时传来护卫的闷哼和骂娘声,显是有人在马上中了冷箭。
“呜呜,呜。”
更多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两侧竖起的宽大木盾终于遮掩住了来袭的利箭。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听得人头皮发炸。
“咣啷。”玻璃碎了,一团厚重的甲胄塞入车厢。
“给她穿上。”
张宝珠没穿,而是撑开这件带着汗味的甲衣,罩住自己和左右两个宫女的头顶。虽然上举的两手在瑟瑟发抖,蜷曲的一双长腿在栗栗打战。
瘸着只脚的夜游神耷拉着眼帘蹭在另一边,然后是其他人,不管是迫于无奈还是莫不可面子,极少有地,在前后左右单腿跪了,等待一并发落。
“算球了。”木匠放下了扇子,抛弃掉拍马屁的千秋大业,也跪了。
“我,…我报告过的,难道…。”最后是桩子,极端不情不愿得跪在了一堆人的最边角。这一跪,大概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大佬给跪没了,而跪下前的申辩,毫无意外地找来了几双略带仇恨的眼睛。
“你们当中,有人知道媒婆莫?”
座上的人在问,渣子们连同蔡植腾立时眼角带起了笑。
夏侯青泛起醇红色的脸蛋别扭地拧向一个极不舒服的方向,恰好能看到孤零零围在中央的大车。
开阔地上,内卫们背对马车面朝外向手里拿着短铳和兵刃。
简单地包扎之后,阴脸的黄冲踏步走向了马车。方才他已探头看过一遍,一切无碍。惊吓这种所谓伤害是属于权贵人家才专有的,从跟来的那一刻起,张嫣已经失去了那种专有。如今的她,与自愿放弃身份的王肃悌一样,永远不再是宫廷贵妇。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搁着车窗,黄冲朝里问。
“是周家还是曹阉一伙?现在没办法治他们,但某须把帐记得清楚。”
“都不是。”
内里传的声音是平稳而冷静的,目前张宝珠不想与他探讨这个问题。她在想马上就到的葭州,到了那里之后,自己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某晓得了,哼,最无情是帝王家。”
铁拳打在木轮外沿,宽阔而结实的车棚被震得一颤。
“不是他。咱们也莫要怨怼,既然相隔千里,早已不相干。到了地方,一切会风平浪静。”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想风平浪静,连番的追杀,连大个子那种笨家伙都能感觉出绝对还有后续。况且已经因此死了不少人,以黄冲秉性,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怎会不想报复?
“有件事某要讲清楚,出京城开始,便没有了张娘娘。”
里头没有马上接话,像是在思索,或者已默认。
“后面车上大约有九万两的纹银和一些值钱的东西,你可以拿一部分抚恤战死的将士,剩下的到葭州后可用来招兵买马,只望你莫再追查。我便是死了,也是命。”
轮到黄冲思索起来,一时得不出答案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