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烈烈,束束雪花如飞蛾扑火,徒留一声嗤响后化作虚无。
风已止,雪不大。泥泞的小道上,成排摇晃的担架缓缓抬入半呈齑粉的小城。
半塌的门洞清理得还算通畅,沿路几件硕大的条石表面没有积雪,仿佛在向路人述说白天的惊心动魄。
一根黑杆长矛,像扁担一样搭在两头,落寞的黄冲如歇脚的老汉,半张屁股顿在中央,下俯着身躯,盯着一个又一个或伤或残或已无声息的伤患从眼前被抬过。张成拿着一团分不清颜色的湿布,正帮他搽拭脸侧、后颈的血垢。
“停。”
穿文山甲的府军官兵不多见,救援队现在能做的仅限于派出两名体格高大的人来抬,再有就是加盖了一截张毛毯。
“冬至。”趴过来的黄冲朝着被泥血糊住的那半张脸急唤。
没有反应,那名闭眼的伤患似乎在沉睡。当黄冲将目光扫向平躺的那具身躯,眼里映出了失望。
“不是大小姐,侯爷。”被张成抄在腋下勉强起身,然后他一瘸一拐退回到矛杆上。
“侯爷。”牵马的卫兵将一张薄毯掩在他小腹与膝盖之间,也恰好遮盖住右腿外侧半截露出的箭杆。
“侯爷,侯爷。”奔来的桩子骑在马上单手控缰,右手将件大氅在头顶不住甩动,四下张望。
“这边。”张成喊。
“找到了,大小姐找到了。”跳下马,朝黝黑的门洞,桩子疾跑而来。
“在哪?”
“在大帐。”
见着他单腿蹦过去,两侧连忙伸手来搀,桩子则双手撑开大氅,打算先帮他披上。不想吊在左手的马缰和鞭子被他一把夺去。
“驾。”
咬牙跃上马背,黄冲冒着越下越大的雪,向着十里外的帅帐飞奔。
三顶金色大帐敞开着,虎视眈眈地凝望着雪夜中的雅砻大草原,周边灯火通明中,一队队步履森严的士兵在巡逻。
周边林立的帐篷中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庆王望着那些身影,不停来回跺着脚,肃王将肥硕的身躯僵靠在中央大帐的门框上,宛如一尊望夫石,一动不动。
“禀二位王爷,贰旅抓到了图鲁拜琥。”
棉袍、链甲统统已被扒去,五花大绑的图鲁拜琥被一队士兵押至帐前。
“这个就是捧喇嘛臭脚的固始汗,被放逐的和硕特叛徒。”
“呸,你这个蒙族人的耻辱。”
“为我察哈尔蒙古忠实的盟友却图汗报仇,处死他。”
“杀了他。”
“牛车分尸。”
“对对对,五马分尸,以藉慰我府军战死的英灵。”
…,…。
分开两旁愤怒的人群,庆王已举步向前,望夫石的双眼内迸发出了狠厉的光芒。
“也许把他当众吊死是个不错的主意,就像哈密总督苏里唐一样。”
“好你鞑子头,见着寡人为何不跪。”
听肃王说起苏里唐,庆王立时脚痒难耐,脚尖不由自主点在对方肩头。唉!衣服太多,对方又身形高大,他劈叉的功夫还远不够炉火纯青。所幸使出的脚力足够,把个半死不活的图鲁拜琥给点了个趔趄。
趔趄中的图鲁拜琥被身后窜来的一股旋风卷翻,仰面扑街。
“侯爷。”
“冬至呢?”
也不晓得他在问谁,众人才待启口,瘸旋风已穿过中央大帐,卷入后账。
“侯爷。”鸢儿第一眼就望见他那条还在滴血的裤管,“快来人。”除了四个丫鬟没见其他人,不过黄冲见着了一面屏风,正正敌挡在灯树的后面。
“刚刚才睡下,她。”弯腰勾头跟着那条一拐一拐的腿,鸢儿向后挥动白狐袖套连声催,“快唤郎中来。”
“没大碍吧?”见着架子床上从头到脚被包裹成粽子状的熟悉身板,黄冲长吁出一口气。
“没大碍没大碍。”蹲下身的鸢儿甩开了手笼子,试图却又不敢碰触那截箭杆,“那谁,快搬椅子过来。”
“哎。”才消停不多一会的四个丫鬟,接茬忙碌开来。
图鲁拜琥战败的消息由半路折返的和硕特联部援军带回邓麻,立刻引发了骚乱。快看kuaikan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