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军士、车把式,在这冰天雪地艰辛万般地趟着泥浆路,还要万般艰辛地忍住嘴边的笑,着实不易!
“哎,我说咱们镇番卫那边有没有建戏台子?”
“有有有,寡人记得是有的。”
“孤来出钱,等打完这仗,请杂戏班子来唱他个三天三夜。如何?”
“不好,寡人更爱看天竺舞娘和波斯歌姬。”
藩王们的奢靡是公开的,也是法定许可的,有些乐事连乐安侯都不够级别。
“去,叫前方就近寻地扎营,埋锅造饭保持体力。”
“侯爷有令,就近扎营,埋锅造饭。”
唏哩呼噜,噼哩噗噜,大片的嘈杂在进行意犹未尽的合唱。
本来成国公朱纯臣在圣上面前一向混得不错。
就在前几个月,及近仲秋的时候朱由检偶发兴致,到外城沿墙巡看。分属成国公所辖统的京营,恰好在宣武门外操练。
这隔空遥看之下,步履整齐队列森严,呜呀呀,龙颜大喜啊。
唤上城楼,大家奖励。口头的。
但今天,保和殿内。朱由检一脸乌黑不高兴地拂衣坐下,等着他。
“陛下。”成国公是连滚带爬进到殿中的,还兼带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他要告御状。
哦,斗倒张嫣之后,曹化淳也许、可能怕自己遭天谴,已多次透露要引退的意思。大概、或者未来的厂公王承恩,正端正站在皇帝朱由检的座前玉阶下。一改以往的猥琐模样,倒颇有独占鳌头之意味。
“陛下,有请陛下替老臣做主啊。”
“爱卿,急匆匆而来,所谓何事呀?”
“臣此次前来专为弹劾乐安侯黄冲,告其私自拐带人口,目无法纪。罪及当诛,当诛呀!”
激动坏了的成国公有些口齿不清,好在还算话中未失条理,但朱由检还是听不懂。
摆动莽服,老王上了台阶,将手掌附在龙耳之侧,密声禀报:“近闻他家的小儿子,就是京中最最有名的,那位到处酒楼里惹是生非的朱桂影,带着一帮家人去了葭州。”
“哦,还有这等事。”
“求陛下开天恩呐,葭州如今造得像铁桶一般,我那可怜的儿子被黄冲拐卖到那,终日像坐牢一样。”
“你儿已及冠,到底是怎生叫乐安侯给拐跑的?”公侯、贵戚间莫名其妙的事儿最多。朱由检最近每遇见这类事便是一肚子火,朝廷上多少大事要事急等处理,这个成国公竟然跑来这里要他帮着找儿子。
还有那位周国丈,最近也是爱动不动跑跟前告这告那的,烦不胜烦。
“是啊。成国公,如果是乐安侯拐带了你家女儿或其他女眷之流,圣上自有公断。可是现今是你家小儿子自愿跑去跟随人家,却非强迫。况且西域相隔千里,如要询问,往来亦多不便。你叫皇上如何替你作主?”
尚有两位殿阁大学士也侧恭立,见到皇上态度。立马有人上前插话。
“我可怜的儿呀…。”
词穷的朱纯臣已经豁出老脸,在殿上耍泼打滚。直气得个朱由检差点抬脚踹过去。
“这件事虽然责任不全在乐安侯,但他历来行事乖张,又多在公侯子弟间蛊惑人心,却也难免有些干系。而且臣下听闻,行前那黄冲着人于军造府中提去十万支箭杆,不知圣上知晓此事否?”
貌似端庄而公正的言论,阁臣的一席话,赤果果地想搞事情。
“老臣就要儿子,不要箭杆也不管他蛊不蛊惑。”成国公干嚎着想见儿子,却不愿意被权臣倾轧利用。大概是想心头肉想得疯魔了,在家训斥过大老婆之后,冒冒然跑进宫,想叫皇帝替自己想个法子。
“老奴不知此事,当问兵部陈大人。”王承恩余光中,得见皇帝询问的目光,作如是答。
好在朱由检自己很快想起来,兵部确实有这么一道上梳。
冠冕堂皇地叫乐安侯去西边拓土,只打发三千老弱残卒过于理亏。既然没要军马没置甲械,光要十万支箭杆,所以他很大方地批了个准字。也算是一次脸面上的应付。
“且莫再说箭杆,只讲眼前事。”皇帝一努嘴,变成专问王承恩有关成国公寻儿子事件,如何解决?
“乐安侯无错。”老王随口答出五个字,然后端正站回阶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成何体统,堂堂成国公,你…你成何体统?”
今非昔比,杨氏班子是一贯以压制外戚、公侯为己任的,想继续引把活烧烧那个乐安侯黄冲,却不想御座上冷哼传来,大明皇帝早极端不满地,满脸怒容地,甩袖子走人。
“我滴那个儿呀…。”
大殿之上空旷处,成国公朱纯臣嚎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