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声像在催命,马背上的夜游神趴在马脖子后,咧开的嘴露出黄黄的板牙,他在笑。
不是笑身后那三个,他们跑得快慢都不打紧,打紧的是前面果然有肥羊。今天这趟没白跑,不再是餐风露宿看景色,五里地外发现有牛羊和不下十匹马。
一直伏低上半身的他从怀里掏出方黄布,然后单臂高高撑起,杨开。
狂奔的马,兜头的风。千里眼里有晃荡的一点黄。
“啾,啾。”谷弯处,卫队的人大多在盘着马,少数几个用帽掩住半张脸,仰趟在地。
“有货!”
立即,蔡植腾等几个挺尸的,一蹦而起,猴也似的溜上马鞍。
“驾。”
黄冲手一抛,夏日高勒接住了千里眼。三十几号衣衫褴褛的家伙窜了出去,裹布的马蹄践踏声很沉闷,像心中狂喜的跳动,咚咚作响。
渣子们不喜欢铠甲,都恨不得能时时打赤膊。大热天的,身上裹点遮住羞的就足够了。
他们要发市利,好叫一贯没好脸子的都尉大人看看。边镇的刀客、老兵是何等样的本事,最少不会白吃东家的饭,白拿东家的钱。
卫队渣子人均双饷,有一份要东家出。这年头的规矩如此,至于的钱是怎么来,不问。
有四个人不在此例,包括夏日高勒、蔡植腾和成一、龙夕,都是千、百户的待遇,收的钱更多。他们这伙人钱单走,直接在黄冲手上支领。
“马拉个巴子的。”
蔡植腾领队冲在头里,夏日高勒五个呆在原地看护都尉大人及马匹。这种临时性劫匪般的强制安排,不光黄冲不爽,门板儿也很不爽。
不爽又如何,他们可是会罢工的,如果硬自己去的话。
“马拉个巴子。”
夏日高勒觉得他的这句骂词很带劲,有种发泄的快感。是啊,还是要尽快挑选些人,正式组建真正的卫队。一千二百人的编制,黄冲早就下达过,可现在连根毛都没有。
“妈的,至少在马上吃喝拉撒十年,才混成这鬼样。”
“大人,不需十年。若能找到些部落里的孩子,只需三五年。”
天生罗圈腿的蒙人,打出娘胎就在生活马鞍上。按他的计划,寻找到一些受察哈尔与女真两边都欺负小部族,收些男娃子,搞不好,训练一两年,也不输于渣子们。
“再等三五年,老子的娃都能打酱油了。抓抓紧。”
不耐烦。他不耐烦的情绪过于明显,连留守的崔木匠也能感觉出来,好心好意地凑过来开解。
“东家莫急呀,草原上啥都缺,就是不缺四条腿的牲畜和三条腿的娃。”
“他娘的,一个个了不得还长本事咧。敢同老子讨价还价,空跑了五六趟,鬼晓得前面能收点啥回来。再寻不着象样的东西,老子把你们这帮渣子的皮全剥了。”
“骂吧骂吧,骂的越凶,说明东家天生同咱这些人越投缘。”
“某投你家姨娘缘。”
一声笑骂,马鞭飞越过夏日高勒头顶,砸在木匠肩膀。
任何人在一起久了,彼此的词汇群很容易交叉。崔木匠平日里一口一个姨娘,那是他这辈子最热切的企望。可是他如今连老婆还没有。
“这可是钱,丢不得呀。东家。”
双手捧着杂缠金丝的长柄马鞭,崔木匠送到他面前。不恼不怒,一副怪心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