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岁起便在纺织厂,陶瓷厂,铁匠铺做活,闲余时间则在学舍外旁听,应当从学舍归家时,发现家门口塞着一张红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赵马夫从小应当家借走老母鸡两只。
想至此,应当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不知赵马夫有没有活着走出洛阳城外的千里赤地。可惜了我那两只会下双黄蛋的老母鸡咯。
应当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执后辈礼朝雕像鞠了三躬”大人,我得去李叔那做活,今天就陪您到这,下次我赶早来,多陪陪您。”
十二岁时应当就被赶出纺织厂,纺织厂姑娘太多,多了这么个俊俏男子,姑娘们无心做活,天天盯着他看。加上陶瓷厂生意又不景气,一个月也难得去上两次。应当只得天天往铁匠铺跑,李叔心好,不仅给饭吃,还有工钱可拿。
铁匠铺不大,外屋排放着早已锻造好的农忙家用器具,里屋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李叔的,一个是李叔女儿的。
李叔女儿叫李意礼,也是先生取的名字,比应当小上了个两三岁。
坐在门口发呆的李意礼见应当从远处走来,突兀地,脸腾一下红了,赶忙跑进里屋,将自己关在房间。
铁匠铺后面有个院子,一家人洗衣做饭如厕都在后院。房子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棚子正中间有个大烘炉,烘炉不远处是个大砧子,砧子旁边则摆满了各种大锤小锤。
李铁匠此时正光着膀子站在烘炉旁拉着风箱,一身肌肉泛着黝黑的光茫。烘炉之中一晶状物体正被炙热火焰包裹着。
见此,应当脱掉上衣,正准备过去接过老李叔手中的活。
“啊“地一声传来,见李意礼单手扒在门口,偷偷望着脱掉上衣的应当,急忙用双手捂着小脸,”砰“地一声,摔了一个狗吃屎,赶忙站起身往里屋跑,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老李叔闻声望向应当:
“我这闺女是个赔钱货,嫁妆我给她准备了很多,她倒好,还未嫁出去,嫁妆就送得差不多了。“
应当觉得李铁匠这话说的特有深意,只好挠头讪讪道:
“叔,意礼妹妹还小,不懂事,过两年便好了,今天有什么活我可以做的。”
“还小你就暂时别打她的主意。今天这活,你做不好,也做不了,往后一段日子的活你也做不了,一个月后你在过来”说完老李叔自顾自盯着烘炉拉着风箱。
应当点点头,拜别老李叔。
李婶湿着头发从后院走了出来“李风韵,还有一个月吗?”
铁匠李风韵望了望日渐丰满的媳妇,又望了望烘妒,叹了口气“心兰,你又胖了”
“纺织厂赶我,陶瓷厂没生意,老李叔又怕我惦记他闺女。洛阳城中我应是最闲的吧”应当边想着边推开自家的院门。
院子很大,茅草屋却小的可怜,小的除了床外,只能放下一张四条腿颜色形状不一样的四方桌。木床倒是很结实,木板上面辅着厚厚的茅草,茅草上面盖着一席破棉絮,倒是床单与被盖套是各种丝绸拼接而成的,想来是在纺织成做活时用边角料自己做的。
床上还有一个木枕,枕的黝黑发亮。
院子外,一个马棚,还有一片小菜地,地里的庄稼长的很茁壮。
应当和马夫原是邻居,自马夫借走两只老母鸡后,应当干脆将隔墙打通,用篱笆将两家圈起,马棚简单收拾后,成了厨房。在马棚里生灶开火做饭,总比在屋檐下来的好,以前遇上雨天,只能饿着肚子,喝点雨水将就将就。
应当是不幸的,吃了几年百家饭才能活到现在。应当也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活着。活着,便是万幸。
蹲在地上,应当伸手从床底掏出一个瓦罐,打开瓦罐,里面有一张红纸,一小块青褐色布包成的小包裹,红纸那是更夫的借条,这么多年过去红纸与上面的字并无褪色,打开小包裹,应当的眼睛立马笑成月牙,“一,二,三,十七…..”十七个精贝,或许这是他最欢乐的时光,精贝内用甲骨文写着“镇压”两字,精贝反面则刻画着一个小鼎。
客栈说书人说:洛阳城外有一个很大的江湖。有肩抗五岳的纯粹武夫,一剑破千骑的绝世剑修,化作人形倾城绝世地狐媚儿。江湖之外,还有四极,四荒,可惜啊,诺大的江湖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洛阳城。
每次说至此,靠在客栈门口的醉酒鬼都会噗嗤一笑“柳敬亭,禹帝造的精贝总计不过万枚,十座大雪庙,百里黄泉路。洛阳城外的赤地千里,若不以精贝买道开路,你我二人联手都够呛,更何况洛阳城内还有一位大妖皇。”
“烦啊!洛阳城外有千里赤地,精贝才十七枚,也不知够不够”应当挠着头,心里盘算着。
铁匠,酒鬼,马夫,假道士,说书人,教书先生,在更夫走后来吊唁时各给了当时的小应当一枚精贝。昨日束发,铁匠女儿,又从铁匠那偷摸着拿了一个精贝送给应当,虎背熊腰的李婶只好痛心疾首地咒着李铁匠。
洛阳城外的那个江湖,五枚精贝可换一座城池,洛阳城内的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呐。可惜,应当却并不知晓这些,身杯几座城池,日子依然过的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