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建文皇帝书生气十足而又温文尔雅,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温和和好思考的脾性。他腼腆,且又毫无国政经验且不说和他的前皇祖考相比,甚至比起他的雄才大略的叔父们,他也没有那种自信心和坚强的性格,甚至也没有那种能力。这位年轻皇帝的温顺性格和儒家教育,让他衷心向往的是实行理想的仁政。他在政治上的言论和行事上努力实行一些较大的变革,但这些变革却招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我原就不应该做皇帝的是吗?是皇祖考选错了人。”朱允文看着何景明说道。
此刻何景明不知道该回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朱允文过分仁慈,而自己又有些迂腐自大,他到此刻都不知道,谁有这样的本事,把一场造反之战,说的如此义正言辞。
“是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走遍天下,见过很多人,认得很多人,能猜透所有人,结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何景明此刻的自我怀疑如此真实。他在北平城安排的所有细作都没有发挥任何用处,张绿衣用几个江浙女子,就坏了他布了三五年的局,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局棋,他稳赢。
“先生的名气也不是一两日攒下来的,刚出山时做过的几件大事,也算名震天下了。”朱允文轻笑着说道。
是啊,那是好早、好早之前的事了,他刚出徒,单凭江湖游子的身份,就把江浙一带的贪官污吏们弄得整日头疼,他的本事世人自然是知道的,但那又如何呢?如今,他已经好久都没有体会过,赢是什么滋味了。
燕王朱棣给自己找到了发动战争的最合理的理由,众人纷纷倒戈,此刻千军万马就在健康城外,建文帝的败局,已经注定了。
“先生,查到了。”隐逸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看到一旁的朱允文,有些惊讶。
“查到什么了?”朱允文问道。隐逸看了何景明一眼,何景明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开口道:“燕王的那些文告里大部分的说辞都出自一封家书,据说,是燕王世子妃写的。”隐逸说完,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何景明。
张绿衣能做燕王世子妃,何景明功不可没。
震惊、巨大的震惊,何景明在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千挑万选出来的粗鄙女子,如今,成了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他不相信隐逸的话,就像此刻他已经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样。
喊杀声响彻云霄,朱棣的部队已经打进了健康城。
“带陛下走。”何景明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对隐逸说道。
“那你呢?”朱允文有些心疼的问道。
“我一个江湖闲散人,到哪都能混一口饭吃。”何景明苦笑着说道,他败了,败的很彻底,他此刻完全想不明白,那个连葛衣都不会穿的十二岁的少女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十二岁了,该养成的恶习都已经养成了,品性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但何景明深深的觉得,此刻在燕王府里的那位世子妃不是他见过的那个少女。
原本他已没了生的希望,他辅佐的人如今一败涂地,他也应该认命的,但对张绿衣的好奇,让他生出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隐逸带走朱允文后,何景明一把火把皇宫烧了,熊熊燃烧的火苗四处蔓延,何景明从通天的火光里,缓步走来,他是败了,但有些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
朱棣扑灭了皇宫内院的大火,在灰烬中发现了几具烧焦了的残骸,已经不能辨认,据太监说他们是皇帝、皇后和他的长子朱文奎的尸体。朱棣登位后,将忠于建文的诸臣剥皮的剥皮,下油锅的下油锅,把他们的女眷罚到教坊司当官妓,实行残酷的“转营”,即轮流送到军营中去,一个女子每一日一夜要受二十余男子的凌辱,情况还要经常报告朱棣,有被摧残至死的,朱棣就下圣谕将尸体喂狗吃了。
但朱允文的下落终成为一件悬案。谁也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被烧死了,当时官宦们只能说皇帝及其长子已死于难中,否则,燕王朱棣就不可能名正言顺地称帝了。
新的皇帝,新的朝局,一切都从新开始了。
远在北平的朱高炽和张绿衣接到了进京的旨意,但圣旨上世子儿子,让朱高炽很是忧心。
“煦儿战功赫赫,又多次救父王于危难,我这一去,怕凶多吉少?”朱高炽拿着圣旨说道。
“是父皇。”张绿衣很是淡定的回道,又缓缓说道:“殿下,你是燕王世子,是父皇的嫡长子,没人能取代殿下的位子。”
“绿衣,你竟比老师还要平静。”朱高炽看着心平气和的张绿衣苦笑着说道。
“殿下,我说过,我要做太子妃,那您就一定会是太子,我们不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但既然父皇已经赢了,那这太子之位,就必须是殿下的。”张绿衣一字一句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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