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竹子做的小罐罐在,左大将一定战无不胜的!”
战无不胜?或许吧。号枝骑在马上左摇右摆,试图把那些让人全身发痒的奉承话都摇走。秦留月老奸巨猾,要一点硫磺还得通过谢琅小书生的口,自己在雪原上做试验又用去了五分之一。硝石这种东西更难找,打劫了一大群炼丹的道士也就得到几箩筐,最后还是想办法从武阴山的寒泉里提纯出来的。
后面那二十辆牛车的火药炸起来倒是够响,可号枝心知为了追求数量她只好放弃了一部分质量,杀伤力度打了折扣。要指望用这些巨型炮仗就能打赢还是省省吧,不如用讲奉承话的时间来训练一下列阵,亏得她还从林夔止那里偷师学了些兵法……想起那群蛮人三四不分的表现,号枝就不由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得自己睡眠严重不足。
要不是说权势招人心呢?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传令小兵似乎觉得自己和左大将说过两句话,已经是熟人了,就殷勤地将自己肚子上绑的一块防风的皮子解下来递过去“左大将要是想睡觉就去后面的车队上躺一会吧?您记得盖上皮子,可不敢吹风。”
号枝看着那块破破烂烂说不定三年没洗的皮子,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赶紧收回去!老朽宁愿叫风吹走也不愿盖你这块臭烘烘的东西。”小兵的脸顿时红得要滴血,讪讪地抹了把脸,号枝这才发现他还很年轻,最多不会超过十七岁。
“年轻轻的做什么不好,从哪学来的拍马屁?老朽知道你急着求功劳,想过好日子,可靠讨好别人获取赏赐是歪路子。”她笑骂了一句,把想要钻到后面队伍里去的小兵叫住,拿手指头戳他的脑袋“清闽人不是最讲究像鹰隼般矫健悍勇吗?格巴哈氏族的首领犯过错,可你们没有错。大王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把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了你们,要好好把握才是。来,告诉老朽,你叫什么?”
“是!我叫智拘,格巴哈智拘,我家里还个有十二岁的妹妹叫阿达。我取得功劳她才能嫁个好人家,不然她只能配给矿上的工奴,那样是不会幸福的。”传令小兵提起家人,看向号枝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大王说左大将您是最聪明、最勇猛的谋士,是金乌神派下来帮助清闽的,我相信跟着您打仗一定能赢!”
号枝撇了撇嘴“智拘,你漏了个‘最美丽的’。”
小兵就仰着头盯着她脸上的面具看,似乎在寻找哪个地方可以夸赞美丽。号枝嗤地笑了声,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打下去“行了!老朽无需睡觉。倒是你,去下面寻三百个机灵的,吃饱喝足睡足觉,分批往前急行,然后这样……”
骚扰,骚扰,无穷尽的骚扰。
各种奇形怪状的清闽人从山林里、水沟里、树丛里冒出来,不停地向白狼巫师所带的这一支牧民发起进攻。战况并不激烈,大多数时候是虚放几箭,或者是偷圈里的羊,搅得人不得安宁,可当迦楼罗众们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又仗着良马的脚力跑了,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个马屁股和大片灰尘。
周围负责警戒的青壮不停地在受伤,大部分都伤在下肢,该死的铁面乌鸦狡猾地在他们收集青料的草场上布满了陷阱。不过白狼巫师很快反应过来,果断地下令烧毁整片草场,迦楼罗的女卫就在草场边上候着,那些藏在草丛或灌木里的清闽人便都被大火撵出来,然后像猎物一样被她们用劲弩射杀。
这已经不是试探性的攻击了。小雉领命带着两百多民青壮在凌晨摸进了清闽人的营地,可是进去才发现那就是一个空壳,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景阳郡主没有分一点点慈悲给背叛了她的羽卫,漫天飞下的羽箭都有精钢制成的箭头,一轮爆射完毕之后,小雉所带的青壮十不存一。
近两百具尸体被堆在白石祭坛前面时,祭坛后面幽深的悬崖底下传来悠长的牛角号声。号枝带着人藏在不远的丘陵上远望,看到祭坛上头戴白狼神面具的高瘦巫师脱去上身的衣服,露出单薄的胸背,白皙的胸口上刺着狰狞的四面八手白狼神像。他将一把铜钱剑插在雪白的盐堆上,那些盐就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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