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皪:
经过大半个月,我终于结束了美国之行回到A城。和我一起回国的还有我的好友,IT和游戏设计天才——钟声。今年他刚刚结束在MIT的硕士学位,知道消息后我便迅速邀请他与我一同回国,幸好他很开心地接受了。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在美国疯玩了大半月的我的另一个好友顾聿明,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头衔,目前处于无业状态,按他自己的话是自由职业。“不过这也对我没什么影响。仍然有大把的女孩对我趋之若鹜。因为我是A城第二大富豪的儿子。”顾聿明笑得一脸痞气。
不过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因为我老爸是A城首富,而且我还是独生子,会显得他这个上有大哥下有小妹的富二代有些寒碜,其实真实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他。所以每当听到别人捧着一杯红酒和我聊起这桩轶事的时候,我都只是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一笑而过。
这次匆匆赶赴美国,除了邀请钟声加入思诺和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的母亲。她用了一个十分老土又每每行之有效的手段——装病——将我骗到了美国,然后开始自己的伟大的联姻事业,给我安排了和某地产大亨的女儿的相亲。我知道她为什么偏偏选择房地产老板,除了报复我父亲也想不到别的原因。当然她对此是绝不承认的。
“哎呀,儿子,你看看你都瘦了。肯定是因为没人在身边照顾你,都怪妈妈工作太忙。”母亲穿了一身旗袍,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她的身后是宽阔的落地窗,窗外是浩渺的蓝色大海。见我走过来,母亲才终于从沙发上坐起来,对我伸出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
“您每次都用同一个谎话骗我,难道就不怕我以后都不相信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你每次都这么说,还不是来了?既然有效,又何必换招数。”她骄傲的一抬眉毛,继续说道:“妈妈就是想见你。”
又是这一套。
“要是您生病的消息被误传出去,对您公司的股票恐怕也会有影响。”
“不怕,为了我儿子的幸福,妈妈什么都愿意牺牲。你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成家,连女朋友都没有,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啊。”
“??????”
“来,来看看啊,老吴家的这闺女多水灵,多可爱呀?你要是能和她成了,再生个儿子,肯定像你一样好看。”
“??????”
“第一胎的儿子百分之九十九都长得都像母亲,恐怕您要失望。”
“哎呀,对,你长这么帅可不是随了我。幸亏——诶,儿子,你这么说是看上了,都说到孩子了,不过啊,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是要先见见人家女孩,相处相处,先别想那么远的事儿啊。”
“??????”
当我跟顾聿明提起这桩事的时候,引起了他肆无忌惮地大笑。
“诶,那你见了那女孩没,正不正,身材好不好?”
我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没去。”
“干嘛不去?你这不是辜负了伯母的一番心意?”
“要不你去?”
顾聿明不出所料地摆摆手,道:“这种女人不能惹,万一惹上身就真甩不掉了。”
我发出一声嗤笑,然后告诉顾聿明计划将公司的手游改编成电视剧的事情,问他有没有兴趣执导。我知道他一直想做导演,虽然迫于家庭压力在大学时选择了金融专业,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是经商的材料,倒是颇有艺术天分。
“你相信我?”顾聿明显然有些不自信。
“当然。”我说。
“这世上也就是你,才相信A城顾家的二少爷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蛀虫。”他瘫倒在沙发靠背上,扭了扭脖子,两手握在一起按在额头上。
酒吧飘荡着安静的钢琴曲,滴滴答答的节奏像极了雨声,我和顾聿明坐在幽暗的雨夜里。
“什么时候开拍?”
“下半年。”
“三个月的筹备时间?”
“差不多。你是觉得太短?”
“这就要看你的要求。随便拍拍的话,三个月绰绰有余。”
“你觉得我是那种可以接受随便的人?”
“当然不是。给我多点时间。编剧,摄影师,后期特效,音乐都得好好选。”
“都听你的。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初步的剧本,后期特效方面可以交给钟声。”
“谁?”
“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这次来美国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邀请他回国加入思诺。”
“好小子。”顾聿明扶额,在黄色的光影里露出一个自嘲式的笑,忽然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谢啦,兄弟。”便迅速走了出去。
顾聿明式的害羞。
飞机降落到A城国际机场的时候是夜里九点。透过飞机的窗口可以看见广阔的停机坪外缥缈的白色灯光,雨丝在灯光中飞散,像炸开的星光,有一种声势浩大的寂寥之感,我总觉得机场这种地方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即只要到了夜晚便会产生一种即使人声喧嚣也不能阻挡的巨大的寂静。
接我的司机老杨早已经等在机场外,顾聿明叫家中司机开来了他那辆风骚无比的兰博基尼,并且强行把钟声拉上了车。我告诉他们需要先回公司拿份资料,虽然顾聿明十分不理解我的这种“敬业”行为还是选择陪我一同前去。
“反正顺路,去就去吧。”顾聿明说。
但到了公司车库,他便表示懒得上楼,于是我便让钟声也留在车上等待。
到公司的时候,游戏运营部门的灯还亮着,我有些好奇,走进去便看见了一个背对着我,正确的说是,面对着公司巨大的落地窗站着的女人的背影。窗外是A城浓重的夜色。我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寂寥从这个孤独的背影伸展开,像涨潮时的海浪一样压了过来,无边的寂寞向着夜色深处延伸。虽然并没有看见她的神情,但我并不为自己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悲伤而感到奇怪。很多时候,人类其实并不需要通过神情来解读一个人的情绪,因为情绪从来不只藏在人的眼睛里,还通过人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个毛孔悄无声息地向外界扩散,所以偶尔你能闻到哀伤的气味,人们喜欢通过眼睛确认一个人的情感只是因为那里是最能被轻易了解的地方,谓之心灵的窗口。
总之,最后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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