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不过是年少时见过,回来也统共见了三面,几乎等同于陌生人,除了一次,她出于好心帮他之外,两人根本没有多余的牵扯……
她不得不想,或许与朝堂纷争有关,或许与家族内斗有关。可无论是哪一条,她都不想沾上。
叶家每逢过年,全国的店铺掌柜都会来京碰头,这次叶家出了大事,这些掌柜自然早早来了。这几天,叶良茉一直绷着股劲儿,好像打仗似的,抓紧了解叶家的状况。这天,赵卓冲进账房时,叶良茉已经看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账。
赵卓一进来,却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护着叶家,也知道你一心想要继承叶家,保护好叶家,但是你真的能做到吗?这五年你……你根本没后碰过账本,是不是连怎么算账都不记得了,你也从未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其中的机杼,只怕你应付不来啊。”
赵卓,小时候的师父,除了父亲最尊敬的人,时隔五年后的第一句话,他没有问她,在晋北过的如何,有没有受委屈,他质疑她,能否做到吗?
他担心她,更担心叶家。
叶良茉全部的冷静在这一瞬被打得粉碎,但她仍然能够维持冷静,她低下头。
“叶良谌虽然不成器,但是自你走过便跟着学习经商,学了没有十分,也学了七八分,你实在没有必要非得跟他较这个劲,平白惹人笑话……”
她说得诚恳,但是赵卓心里却不能全信的,他怕只怕,叶家在这新旧交替中,七零八落,再难回到以前的繁盛。
赵卓担忧地看着她,“其实阿茉身为女儿家,本不需要非得担下这幅重担的。老爷只想要你平安回来,安安定定地过一生……”
“难道您从小看着我长大,还不清楚我吗?”她想要这么问,但她再也不是小时候受了委屈,一点也藏不住事儿的小姑娘。
她只是微微顿住笔,然后自然而然地蘸墨水,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看得懂。”
叶良茉抬头,说的很轻,赵卓心里陡然一窒。
她语气太过淡然,那双眼睛却漆黑如渊,沉得好像浓黑的深渊,让人看不透期间神色。
黑压压地令他踹不过气儿来。
叶良茉重新拿笔,语气如常,“我知道你是为叶家着想,我也不是霸占叶家位子不肯撒手,只要叶良谌能抢的过去。”
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想让的意思。
赵卓在账房外站了片刻,咂摸半天,觉得她好像哪儿不一样了,又好像还是当年的那个倔得要死的小娃娃。
秦正目睹了一切,将最后一摞账本搬到桌子上后,他出门,见楼下还是亮着灯,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二掌柜,你真的不支持大小姐吗?”
赵卓几乎要脱口而出,当然不是,但他只是瞪了瞪眼睛,张张嘴,终究做不了承诺,抄起袖子走了。
叶家生死攸关,不能让无能者上位。
……
长达半柱香的时间,叶良茉的脑袋是放空的,宣纸上除了扭曲的划痕,什么也没有。
眼眶发烫,眼泪说话就会落下,她低着头,装模作样地写字。
直到他离开,她支开秦正,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父亲教给她要忍耐,凡事以大局为重,而那人告诉她,要狠,稳准狠,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急匆匆上楼,脚磕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呆呆地看了眼,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便落下。
她靠在青色石头上,抱膝坐了下来,不同于往日挺拔,她抱膝缩成一团,好像是受伤的猫儿。
秦叔在的时候,她不能哭,面对红珠、绿珠,她也不能哭。
她抬头看天,天上只有一轮月亮,格外暗淡。浅薄的一如那人的笑,怎么灿烂的时候,也透着骨子里的冷淡,却奇异地令人宁静。
身后传来开门声,她回头看,顾梓安站在酒楼摇曳的灯火中,看着他,面上又是那种说不清楚的表情,有些晦暗。
月亮的影子淡了。
她瞬间绷直,满是戒备地看着他,但声音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他提起手中的灯笼,靠近,看了她一眼,“哭了?”
精致的眉眼乍然出现在眼前,靠得如此之近,她惊了一瞬,别开脸,摇头。
见他不信,又摇头。
是没有落泪,但是眼睛却红红的。
他似乎轻啧了声,好似不耐,但语气却要柔和许多,“走吧,该回家了。”
屋外很冷,前面走得人不疾不徐,但是还是轻微带着咳嗽,擎着灯笼的手葱白发青,摇曳的光从他身侧传来。
一寸寸照亮她的路。身前那人,脚步沉稳而有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快,他快,她慢,他慢。
叶良茉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令她觉得不安,想要逃,但他时不时侧眸,用余光看她是否跟上,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跟,竟然回到了家。
他站在大门外看他,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灯笼,灯笼的光摇曳不定,
叶良茉一路走来,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在她几步外,台阶下,视线与她平齐,似乎他偏好这样去看她。
淡淡看她一眼,他又成了慵懒的模样,转过身,随意地摆了下手,便往回走。
手中还在转着灯笼,怎么看,都有点与年纪不符的稚气,叶良茉扯了扯嘴角,将他的身影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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