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顾梓安，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去，没一会儿便到了笃斋，这儿是庄子上爹娘住过的地方。有时间的话，爹会带她回来，捡麦穗、摘果子、抓小鱼儿。

叶良茉借着灯笼照去，绿竹丛丛，依稀还是当年模样，走进去，窗明几净，几盏琉璃灯泛着幽光，好似燃了许久，静等主人。

院子里种着一棵梧桐树，初春还未抽芽，只有巨大的灰影笼罩着小小的院落。

花棂窗后灯如点豆，隐隐绰绰，她一惊之下，疾走过去，推开了却见烛光柔光中，两个女子一左一右，衣着素白，簪白花，静静瞧着她片刻，对视一眼，又是泪又是笑，跪倒齐声道，“大小姐，老夫人让我们服侍您。”

“红珠？绿珠？”

“是，是我们，”绿珠抽抽噎噎道，“大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叶良茉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扶起来。

两人与叶良茉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当年叶良茉失踪，夫人忧思成疾，不久去了，她们也被遣送到了庄子上，现在见面恍如隔世。

叶良茉帮红珠擦擦眼泪，叹道，“你们倒是知我心思，晓得在哪儿等我。”

其中看得年岁大些、稳重些的——红珠，拿起汤婆子递给她。

方才寒冷的手变得暖和起来，她手持抚摸着汤婆子，心里慢慢暖和了起来。

苍白的小脸儿因为这份暖，露出笑意，眼中却强忍着眼泪，她笑道，“从小我无论去哪儿，你都能找到我。”

“奴婢从小跟着您，您想些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大小姐回来肯定会来这儿瞧瞧的，我们每天打扫，一点都没荒废……”

母亲是在她走失之后，便日日忧思，不久就患了重病，精神恍惚，不到一年就失足落水，身染重病，死了。

被拐走那天，正是花灯节，是她第一次出外赏花灯。

平日里总是跟随父亲旁边学习经商，那天母亲求情，她才有时间出去赏花灯。

那天，她就是靠着软塌，手抚摸着小腹，一脸慈爱地叮嘱她，“出去小心点儿，千万不要乱跑！好好跟着秦叔。”

“是，娘，我一定会给你带花灯的，你喜欢梅花嘛，我一定会帮你赢一盏花灯的！”

如今，屋子里一切如故，不落纤尘，甚至茶几上的花瓶里还插着新折的梅枝，红艳艳，新鲜至极。

可惜物是人非，榻上没有人再招手，喊着她的小名儿，要她过去坐……

叶良茉忽然捂着脸，蹲了下去，从指缝间不断有晶莹的眼泪流出，低声道，“爹，我回来了，娘，我回来了。”

这一句迟到的“爹、娘，我回来了。”无数次在她嘴边，无数次在她脑海里。

无数次梦里回家，打开一扇扇的门，寻找他们的身影，就是为了说上这一句话，好像说完这句话，就真的能回家似的。

屋子里无声，没有人回答，只有她压抑的哭泣声。

红珠、绿珠两人再也忍不住，跪在她身边，紧紧地抱着她。三人抱作一团，你是我的依靠，我是你的依靠。

绿珠边哭边抬眸，眼睛里满是坚定。恶狠狠道，“大小姐，我会帮你的，我肯定会帮你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似乎怕她不信，绿珠看着她，重复道，“小姐，我真的是认真说的。”

红珠也点点头。

叶良茉望着她们，感觉心里好像涌出无限的力量，支持她一步步不断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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