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琳:“即称小姐,并非昔日上主,你我不啻姐妹,快起来。”
允湘自知娇主不会留她,此刻斗胆,抱着祁琳的双膝,哭泣不绝。
允湘:“哥哥走了,娇主这便要处置了我…..”
祁琳:“血令之红缨,虽能付之一炬,北祁天下兵马追杀,往后坎坷,若你相随,不过多添一条无辜性命,你又何苦奔波呢?”
允湘:“湘儿愿随娇主浪迹。”
祁琳:“这是我的劫数,你已不该在经历,你哥哥希望你平安,你不妨为我俩守一方归处,陪伴这对聋哑老人,自由山涧可好?”
允湘:“娇主当年,也是这么劝肖姐姐的么?”
祁琳:“这一劫,并非你我几人之力,可解。”
允湘含着泪,颤道:“不需小姐苦口婆心,湘儿在不争气,也不会在此时使性子,唯命便是。”
祁琳:“好妹妹,你我八年情分,莫要以为姐姐至你荒凉一生,风鹿台和宝红楼若要收用,我不建议你再次用仕北祁。”
允湘几分怔忡,不太明白,曲南殿若是倒了,长小姐和六小姐必会回护于她,她不明白娇主为何不许她再度用仕。
祁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个报字,当是报效的报。
的确,若格杀令遍布天下,北祁的手段她们最清楚不过,祁琳一日没有血染红缨,此事就不算完,曲南殿上下的人,都是如履薄冰,唇亡齿寒的。
允湘在她膝下最后行三拜九叩大礼,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意义,扬名天下的凤衣小姐,从此湮灭。
祁琳:“你向来冒失,不会因我一次遥去,就得长进,多年后,若六妹宝红楼成为北祁中流砥柱,你勉强可以出仕,其他宫宇,莫做徒劳。”
允湘听得明白,娇主没有选择风鹿台,而是即便以后风平浪静,也是将她给了宝红楼了,今日留下了话,不知能否成为往后谶语,一语成谶虽痛,娇主的选择,向来不会错,除非不用仕,若复效力北祁,唯有宝红楼可保她无虞,允湘明白。
祁芙在外间听得她们的对话,自知此次回去面对主父,也是艰难,心头百感焦急,今日与琳儿一别,不知再见何期,遂抬掌发出一道力令,是叫外头的江歆,在暗中搜山,以保祁琳退路无人知晓。
待将允湘遣出去,祁琳缓缓起身,向着门口,知道祁芙就在门板之后,是不忍短暂相见,然后离别。
山中青草香味,随风而入,外头对着山谷,高树密林,风一过,林叶沙沙作响时,声响尤其的内敛深邃,《周易三命汇通论》有所记载,大林木者枝干撼风,柯条撑月,耸壑昂霄之德,凌云蔽日之功,想必世事相通,这里众多大林之木,磅礴气势可见一般,不同于市中柳木隽烟。
祁芙也知道琳儿在等她,只是在门板后,僵持了许久,掂量着她这一身病痛,以后可怎么办。主父下了斩杀令,谁人敢多问,她自己又何尝不心寒,只是无法言说,那是多说无益的话,平添彼此伤心。这十几年虽不算相依为命,她俩的情份尤其深厚,自从琬儿进了北祁,祁芙便十分的喜爱这个妹妹,依赖得有些过分,过分后依旧依赖,竟也这么多年。
祁琳一双眼眸,多想送姐姐一些惜别的泪花,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
祁琳:“姐姐,近前说话。”
祁芙别过门板,低头不忍相见。
祁芙:“江歆,已去搜山。”
祁琳着急的拉了姐姐入怀,相拥只为耳语,恐怕这声音小的只有旁侧的阮达可以听见。
祁琳:“心肺之间,大约六寸。”
阮达还不解,祁芙听得却惊得睁大了一双眼。祁琳所说的,正是刺向邵益生的那一剑。此刻允泽已去,允湘不在身边,想必当时留下的嫣儿也不会发现,邵益生并没有死。
祁琳:“姐姐不便。”
祁芙:“江歆,让江歆去。”
祁琳:“可以,若能活,直接送往岭南。”
祁芙又是一惊,岭南有谁,自不必说。时过三年,祁芙心中只是掂量,张踏若还活着,应是隐居在岭南吧。
祁琳抱着姐姐不住的颤抖,祁芙来不及思索太多,安抚着她的脊背,只是拧着眉毛,望着她。
祁琳:“此去经年,姐姐保重,邵益生若活,我或许还有回去的一日。”
祁芙:“若他是活着的人,死了的嘴呢?”
祁琳:“交给张踏,必能叫他开口。”
祁芙:“你不信的是允氏?”
祁琳有些愤然,道:“都料允氏不敢,嫡庶又能如何?”
今次的事端,谁也无法言说,祁琳不信允氏,也在情理之中,性命事由,必须逃离,谁能有胆子回北祁,当面问一句琰公呢?
告诉允湘的那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虽一语双关,却并不想让湘儿伤怀。
祁芙急道:“你去找信二哥吧。”
祁琳眼角终是见泪,沉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阮达不明白她们的话,只是看着她姐姐的神色,渐渐懂了其中不得已的决绝,感觉得到,方才在院子里提剑的那个人对她有情,只是看她姐妹如今的处置,这份情又何其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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