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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已犯上,经不起湘儿的闹腾,自己知趣,退下了。

紫衣的姑娘便是主人的三名近婢之一,名唤允湘。

湘儿比明阛,位要高,权要重,若说明阛是执行之人,女主人的近身三婢则是主政。

然允姓,并非族中的大姓,只有两个人姓允,一个是湘儿,另一个是湘儿的哥哥允泽,他俩是上代允氏的遗孤,其他族人具已不再了。

允泽不是女主人的手下,却是明阛忌惮的人物,虽不共事,然每每见到允湘,明阛总是敬几分。

女主人咳了一阵,喘得很厉害,主人从不咳血,只是动武便喘,方才在窗前,应该是动了内力调息的,不然,站不了那么久。

允湘知道,近年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自从去年娇主独自外出,年前回来以后,便常常发病,允湘跟着她这五六年之中,今年的病情是最重的。

没人知道娇主外出的理由,只是她回来的时候,带回来辉煌的成绩,所以没有被主公追究,这是逃避解释最好的办法,只是太过彰显,不明白张扬的原因,一直不明白,然后就等到了今天。

这次来江南,办着棘手的任务,按例,只求血腥,为的是扬名立威,但主人这次不想杀人。来得太快,本以为她的身体熬不到出道立威,但是来便来了,主公要她今年出道,便是命令,她是隔世的人,她的命不能用时间来算,十七岁了,主公已经留了她两年,已是莫大的恩许,事临头,经营起来,便会有自己的手段,族中每当有少主出尊,便是一股血味,这次轮到她自己,竟会不忍杀戮。湘儿有些不懂了。

允湘:“娇主…是不是住不惯江南?”

主人只是唇边惨淡的笑。

允湘皱眉的时候,愁从中来,竟也看不到方才玲珑的样子。

女人的眉毛一旦拧起来,便要区分两样东西,眉毛以上,是平实的汗水,眉毛以下,是踌躇的泪水,对于这样屠字当头的女人,如果选择了泪水,那她的心,一定满怀报恩。

湘儿见主人不语,猜她应是在调息,她跪在她膝下,湿了睫毛。

湘儿:“若是肖缨姐姐在,就好了。”

娇主缓才开口道:“你认为你与肖缨、归鹤,何异?”

允湘,肖缨,归鹤,正是主人的近身三婢。

湘儿:‘只有肖姐姐,才会明白主人的意。’

主人:“归鹤、肖缨,你知道为何委任于她们,却总要留你在身边?”

湘儿:“因为湘儿不成才。”

主人:“因你最大胆,不然,谁敢去惹明阛。”

湘儿似是想起方才明阛的表情,扑哧笑了出来。

似不情愿,道:“明阛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娇主纵容他太过,总有人要挫挫他的锐气。”

主人:“湘儿,怪我?”

湘儿:“岂敢。”

主人:“是我养出来的燕儿,怨不得别人。”

湘儿:“湘儿失言了。”

主人:‘燕儿们,湘儿喜欢哪只?”

湘儿:“罪过,哪里是湘儿能品评的,主人这些年养了燕儿,再到下放各省,多大的心血….”

主人:“这话,肖缨教你说的?”

允湘:“瞒不过娇主,是肖姐姐教诲的…。’

肖缨常随娇主在外,见识多些,说话的分寸,自然要比湘儿多拿捏一些,何况她是主人最贴心的婢子,只需张张口,动动眉色,娇主也便了然。

阁外细雨,有些缠绵,与湘儿趣聊一阵,也不知何时下的春雨。

湘儿喜吟:“真是‘润物细无声’啊”,娇主斜看她一眼,猜到这丫头不知上句。

允湘怯怯别过头去,娇主方要督促她专学,忽闻雨有异声,阁外有人缓行久已,另有些细碎声响,想必来者一人。步伐未听出矫健,难道是油纸撑伞不成?这哪里是族里人的习惯!允湘似也闻见,:“湘儿下去看看。”未及允湘起身,阁下来人,扬声道:‘梅花墓座下使者黎凫,请见凤衣小姐。”

这是有力的声音,力气而霸道。

凤衣,正是女主人在族中的封号。

族中的杀手仆婢,多是只知各个尊主的封号,而不知名姓,即便知道了名姓,也没有见过面目。

凤衣一听,来人是黎凫,急切扬声道:‘快请。’

顾不得让允湘如何如何,此刻毫不见病患蓄力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力气,那中庸的声音再次出现,直从明窗传到黎凫的耳里。

她冲出纱帐,坐堂下交椅之上,待求见之人入,果然是黎凫,这些年虽苍老了些,不过也是四十岁上下,身材未多变,比凤衣曾经见他,多些风尘而已。

黎凫的身份,正如允湘一般,是尊主近身的心腹,黎凫如今的主人,正是凤衣族中的姐姐,名祁芙,封号为明源,人称明源小姐,袭梅花墓主之位,权力非凡。

允湘看黎凫手提油纸伞,轻装来此,想必不会有极其重要的事,故此当先一句问候,在主人交椅之后,代主发言:“明源小姐可好?”

黎凫未答,将面上黑纱除去,这才浅声道‘好’,同时与凤衣双目对视一眼,凤衣便明了,冷斜一眼允湘,湘儿不再造次,又道:“主公,北祁可都好?”

族姓为‘祁’,世人多敬称“北祁”,而族人也俱以北祁二字为傲。

黎凫面上稍露安色,稳答道:‘好’,…“此遭是明源小姐,派老奴来助凤衣小姐一臂之力,略表探望,族中一切安泰,请凤衣小姐放心。

“先生坐”,黎凫谢过,二人保持着主仆之礼。

“主公受命于我,只怪形式所逼,迟迟未能了结,也是凤衣能力有限,想必姐姐是怕主公催促责怪,才派您来相助的。”

“凤衣小姐过谦了,明源小姐知您势在必得,定然是在伺机而动,派老仆来,多为探望您身体安好,若有所需,老仆亦然该当尽力。”

“即是姐姐心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为不愧对主公,此次定然大捷而归。”

“听凭调遣”

“黎先生,这是我心腹允湘,上代允氏的遗孤,小丫头未经世,行动事宜,尽可差她去做,有不妥的,尽可教训。”

“一定,即是上代允氏遗孀,那与主公座下不年亭的贡人…..”

“不错,她是主公座下力将允泽的胞妹。”

这样一来,无异于为黎凫与允湘牵了一条线,交涉之线,允湘心中明白,这是娇主对她的栽培。

黎凫如今是梅花墓的上尊,多年前,又曾是不年亭主公身边的贡人,只因主公疼惜明源小姐,才将这贡人安置在梅花墓,黎凫是何等重要的社交之人!湘儿知道,自己若是再不长进,就说不通了。

此时阁外传来阵阵箫声,凄清婉转,悠悠不绝。

凤衣面有嗔怒之色,道:‘湘儿,带先生下去,过一刻,我在与先生私下谈谈。’

黎凫听着箫声,看着风衣的眉色,这无端而终的谈话,黎凫没有说什么,临走行一个大礼,凤衣还他一簇云眉。

允湘知是明阛惹了娇主,便不敢做声,想象不到明阛的命运。

这些年,也就只有明阛在娇主面前,还能让娇主有些耐性,如今戳破了….

凤衣掌中发力,一道真气从廊台大窗而出,是力令,雨线一斜,檐角清玲作响,明阛如听令,断绝箫声,不过一阵,便出现在阁内。

他已然换过衣裳,一身黄袍,如天子降临,腰系玉玦也已换过,依然价值连城,蚕丝黄袍,几分镂空质感,内衬是件紫晶大褂,袍袖上绣满明珠,宝光灼眼,宝箫没有换过,但他头上系了红英冠,冠顶,珍珠在下,夜明珠在上,二珠鼎立,竟是一样的大小,实属难得。

明阛目光深邃,望着交椅上的女主人,凤衣本是怒气,见着他,又消去一半,缓步到他面前,望他这一身珠光宝气,如视无物,久久不语,只是越看,眉头间,越重的愁浓。

凤衣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纵是尊主,八燕若不持礼,怎么看她也不像能镇住别人的人物,凤衣距离他这般近,只想看清他的尊容。这就是自己千辛万苦养出的燕儿吗,明阛不躲,同样看着尊主的脸,可见自负,这已是大不敬,明阛似乎还没感觉道主人的怒。

凤衣:“湘儿说我太过宠你。”

当头一棒,明阛一时哑口无言,

凤衣又道:“黎先生来了,你可认得他?”

明阛:“梅花墓的上尊,是明源小姐派他来帮助娇主的吧。”

凤衣:“你说说,梅花墓中,姐姐除了派黎凫,还会有何人选?”

凤衣的话,是隔世轻简的声音,好像疑惑着,而他,自负到就真的没有发现她的怒意。

明阛:“再者,应当是康叱,康先生;康、黎这二老最为资深,是老辈,又是明源小姐的心腹。”

凤衣冷笑道:“在者呢?”

她阴冷的几分妩媚,迷离双眼,雾泪弥烟…

明源手下,另有五名近身死士,与凤衣手下的八只燕儿是同级的,这五人中,为首的是个风流浪子,有些侠名,名叫江歆。

江歆看似不羁,实是个忠仆,明阛前后思量,江歆武艺不精,但除他之外,明源手下再没得力的了,便回复道,明阛:“属下不知。”

凤衣闻言,厉色:“不知?姐姐是派不出别人了,你可知为何?”

明阛惊惧,娇主待他,从未如此,惶恐道:“请娇主示下。”

凤衣目光幽幽转转,放轻了口气

凤衣:“是因为你……别人,谁还镇得住你,无怪别人说我太过纵容你…!”

一语轻入耳,明阛扑通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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