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粮草军械,现在都十月份了,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要是久攻不下,难道白白让那么多弟兄送死?”石浩不服气地看着他。
封峻慢慢走到了石浩的面前,紧盯着他说道:“你说得没错,水淹郁阳的确可以快速卸掉守军的战力,可是,你要想清楚,咱们攻城是为了什么。”
石浩叉着腰,皱着粗眉睨了他一眼,说道:“还能为什么。”
“你想想看,军中的这么多弟兄,把命都交到咱们手上,不是为了进城烧杀抢掠,而是为了封妻荫子、加官进爵。”
石浩翻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封峻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爱惜弟兄们的性命。可是,更要把目光放长远,事情如果做得太绝,失了民心,以后又怎么为他们谋个好前程?”
石浩闻言,叉在腰上的手慢慢放下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着他,目光中的锐气软了几分。
封峻略一沉默,又看着他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谢我什么?”石浩一怔。
“昨天晚上,多亏你及时突破昌州军的左翼,赶到我这边增援。否则,别说生擒辛德义,恐怕连我的命都要折在他手上。”封峻忍着左臂的灼痛,抬手拍了拍石浩的肩膀。
石浩看着他手臂上的烧伤,面色也缓和了些,亢声说道:“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主公都挂了,那咱还打个屁,陷阵营哪能被昌州军看扁了。”
封峻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是这个道理,郁阳的守军最多不过万人,就算不淹城,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石浩默了一阵,又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开拔?”
“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石浩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发髻,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行,你是主公,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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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日,封峻率陷阵营两万余人,兵临郁阳城下。由于人员有限,他下令集中兵力,猛攻北面的金川门和小津门。
此时,封峻左臂的烧伤开始恶化,水泡全磨破了,露出新鲜的创面,他不得不随时挽着袖子露出手臂,以免衣料摩擦;另外,他右肩的箭伤也开始发炎肿痛,连带着左臂也肿胀起来,不得不用布带悬在胸前。
这样一来,铠甲没法穿,兵器用不了,军医让他静卧养伤,但他怎么可能闲得住,每次攻城都亲临战场指挥。
在明面上,自然就是猛攻金川门和小津门。从朔州和昌州运来的攻城器械,主要有两种:
一是改良后的云梯,下面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顶部有一架可折叠的副梯,梯子头上的抓钩一旦抓住墙头,兵士就可以攀援而上。
二是洞子车,这种木质车内可以容纳十多人,车上面蒙上牛皮,可以抵御城上射下的箭矢,大大利于兵士安全抵达城墙。
封峻别出心裁地将这两种攻城器械相结合,命人把洞子车紧靠在云梯后面,二者内部相连,一旦接近城墙,藏在洞子车内的兵士,就可以顺着内部通道,迅速爬上云梯登城。这样一来,大大减少了暴露的时间,为攻城兵士提供双倍防御力。
然而,郁阳守军也有大量守城器械,一种是“木格”,把上尖下粗的木桩,像篱笆一样排在女墙上,使云梯难以靠近。
另外,还有“地网”,是用来对付已经登城的敌军,他们在城墙地面上,将长木条排成棋盘状,用木块架空,然后在空格里撒满铁蒺藜,使登城的敌军无处下脚。
除此之外,郁阳的城墙上还配备了杀伤力极大的夜叉檑,檑木上面布满铁刺,檑木两端绑上了粗绳,用城上的绞盘控制升降,可以反复砸击登城的兵士。
这样敌来我往,彼此各有攻守城的奇招,战事胶着,双方消耗都很大,却一时分不出胜负。
即便是封峻亲自临战指挥,有石浩身先士卒、鼓动士气,又是这般骁勇无畏的陷阵营,猛攻了快一个月,仍然没有突破性进展。
不过,在攻城的明招以外,封峻也准备了一手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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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二日,入夜以后,寒风刺骨。
封峻视察完秘密工事的进展,踏着月色回到营中。他刚走到主帅大帐外,不禁一怔——一个肤色黝黑的浓眉少年站在门口,冻得一直搓手跺脚,可一见到他,又立刻规规矩矩地站直了。
“小黑,你找我有事吗?”封峻开口问道,心口不由得一紧。他每次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个残酷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