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的黄昏,封峻朝东辕门走去,远远看见顾良才领军回营,战马蹄声轰鸣,扬起一片尘嚣。
封峻朝顾良才走去,看他怏怏不乐的神情,便猜到了几分,问道:“怎么,今天还是老样子?”
顾良才下了马,将马缰交给兵士,朝他走过来,说道:“是啊,这些胡夏兵,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就这么干耗着。”
就在封峻见过张亭志的次日,接到哨骑传来的消息:张亭志遭到罢免,胡夏军副统帅庚平接替他成为新的统帅。
庚平是庚狩的弟弟,也算颇有将才,他原本就在张亭志的军中,如今以宗室的身份接管大军,也算合情合理。
然而,这几日两军对峙,胡夏在兵力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任凭朔州军如何搦战,竟然坚壁不出,只是固守营寨,始终不肯正面交锋,实在令封峻一筹莫展。
此时,顾良才跟着他并肩走向大帐,问道:“咱们的后军怎么样了?”
“斥候回报说,没有什么异动。”
“咱们深入敌境,补给线拉得太长了,求的是速战速决。”
“我知道。”封峻眉头紧皱,凝神思忖着。
胡夏军如此反常的情况,首先要警惕敌军可能暗中阻断我军粮道。封峻已经致信给后军都督,写了几个可能设伏的地点,提醒他严密提防敌军动向,必要时也可改变运粮路线,特许他不必请示,可见机行事,以免贻误军情。
顾良才伸手拍了他的手臂,看着他说道:“咱们像这样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要是照我说,明天开始攻寨吧。”
封峻摇了摇头,说道:“敌军是我军的三倍,强行攻寨的话,对咱们折损太大。”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是啊,”顾良才挠了挠头,“我看庚平也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完全有实力一决胜负,真是搞不懂,他干嘛老是当缩头乌龟。”
封峻闻言,不由得一怔,似乎隐隐抓到了什么苗头,说道:“除非,他有不能出战的理由。”
“那你说他有什么理由?”
封峻止住脚步,斜照的夕阳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默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还记得咱们的离间计吗?”
“张亭志不是卸任了吗,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有猜错,庚平不能出战的理由,就是跟他有关。”
顾良才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有些急了,说道:“你卖什么关子,到底有什么理由?”
“我想,胡夏军不肯出战,是在等待主帅到营。”
“主帅?可是,新的主帅不就是庚平吗?”
“不对,”封峻摇了摇头,“他应该只是暂代主帅,或者说,他只是吸引咱们兵力的假主帅。”
“那照你说,胡夏军真正的新主帅是谁?”
“是一个权位高于庚平的人,他迫切想要代替张亭志立功。”
顾良才眼神蓦地一亮,急声说道:“你说的难道是……”
封峻微微一笑,说道:“对,就是他。”
?
三天后,封峻派出的斥候快马加鞭、昼夜不息,带回了他想要的答案。
封峻一刻都不敢耽搁,从中军的一万五千名陷阵营将士中,挑选了五千人组成一支奇兵。为了行事机密,除了他和顾良才,就连参与奇袭的陷阵营将校,事先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然而,就在临行前,他和顾良才在中军大帐里,几乎吵得不可开交。
顾良才站在封峻的面前,颇为气恼地盯着他,压着了声音说道:“你别跟我争了,就照我们原先说的,你坐镇中军,我替你去。”
“不用,还是我自己去。”封峻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继续整理两当甲的活舌带扣,一步也不肯退让。
“那我问你,哪有副帅带兵三万,主帅只带五千的?”
“对我来说,五千已经够了。”
“够个屁!”顾良才喝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知道,对方手中可是有三万精锐。”
“三万又怎么样,十万精锐咱们也打过。”封峻仍旧不以为然,系好甲身的活舌带扣以后,站起身朝桌案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