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开宇轻蹙着淡淡的眉头,手指在门缝中探了好半天,他蓦地眼神一亮,惊呼了一声:“推过去了!”
等到元开宇从门缝中收回手,元承光几乎脱力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口砰砰狂跳,明光甲内的褶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二叔公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免死金牌,爱惜地在绸衣上擦了擦灰尘,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这时,石门“咔哒”一响,锁孔旁边的殿砖缓缓移开,叶羽带着数十名仆从打扮的北军,从密道中鱼贯而出。
叶羽让北军将士维持着秩序,由元宁熙和曹克等人领着宗室,混杂着殿中的黄门、宫女、乐师和舞姬依次钻进密道。
元承光翻身爬起来,甩了甩酸麻胀痛的手臂,从叶羽手中接过了他的弓袋、箭囊和佩剑。他从弓袋中抽出他那张通体洁白的白雕弓,弓弣缠绕着耀眼的金丝银线。
就在元承光握紧弓弣的一刹那,四肢的酸痛和疲乏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他心里有了底气,逐渐稳住了心神。
元开宇走过来,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承光哥……”
“你怎么还不走?在这儿等死吗?”元承光一把提溜着元开宇的衣领,拉扯着他朝密道。
“我不走,我要等着你一起走。”
“等个屁!这时候你怎么还呆头呆脑的,去跟紧陛下,机灵点儿,知道吗。”元承光一把将元开宇推进密道,正好撞在前面的三堂伯身上,惊得他“哎哟”一声惨叫,紧紧拽着旁边一个乐师的长笛,这才没有滚下阶梯。
“先别关密道。”元承光对维持秩序的叶羽说了一声,快步朝偏殿跑去。
弘嘉还在偏殿。
“咚!!!——咚!!!——咚!!!”殿外的撞门声越发猛烈。
元承光刚跑到通往偏殿的殿柱旁,殿门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他大感不妙,转头一看,西面殿门已被撞开,然而,殿中还有二三十个人堵在密道口没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他不可能听见,但他的确听见了——那是他听过无数次的,锋锐的箭簇刮过箭杆、刮过箭壶时轻微的沙沙声。
元承光紧靠着殿柱,大喝了一声:“散开!找掩护!”
他话音刚落,从撞开的殿门外射进一轮密集的箭雨,朝密道的方向呼啸而去。拥堵在密道口还没来及下去的人,纷纷惨叫着倒在地上,殿中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点四一!”元承光暴喝了一声,躲在廊柱、桌案后的北军将士迅速变换位置,以西面殿门为中心点,布下四人一组的锥形之势,用手中的弓弩向破碎的殿门外反击,射倒门外好几个人,做好了迎敌准备。
元承光探头一看,叶羽躲在密道口的屏风后面,一手扯着个咯咯直笑的舞姬,一手扯着骂骂咧咧的二叔公。
二叔公脸红脖子粗地朝叶羽吼道:“舞姬贱命一条,你救她干什么!怎么不救老六!仁祖皇帝给六弟赐婚的时候,你他妈的还不知道在哪儿!”
那舞姬在旁边笑得喘不过气,伸出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叶羽的肩膀,说道:“喂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叶羽一把拂开她的手,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有病是不是?”
那舞姬仍然笑语盈盈地看着他,说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要怎么报恩呢?”
“先保住命再说。”
那舞姬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捂着嘴“噗嗤”一笑,对他说道:“这话有道理,你先保住命再说。”
叶羽不再理会她,转头朝元承光大声喊道:“不能再等了!”
元承光咬紧了牙关,看向偏殿的方向。他当然知道,眼下的形势需要立刻关闭密道门,一旦敌军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轰隆”一声巨响,另一扇殿门被撞倒在地,又一轮密集的箭雨,从两处破口朝殿内交叉而来,以压倒性的攻势占据了上风。
元承光紧靠在殿柱后面,箭簇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他刚才只是匆匆一瞥,但足以认出那些人南军制式的戎装。他心里很清楚,殿门已经守不住了,近战一触即发。
可是,弘嘉还在偏殿……密道中的陛下、太子、开宇和一大帮人,难道要拿他们的命去冒险?
对了!做想做的事情以前,先做好该做的事。
元承光深吸了一口气,隔着密集的箭雨朝叶羽大喝了一声:“关!”
几乎在箭势稍弱的一瞬间,叶羽伏低了身子,在其他将士的弓弩掩护下,他拉扯着那个舞姬和二叔公,冲向数步之遥的密道,将他们二人囫囵推进去,对密道内喊了同一个字:“关!”
石门“咔哒”一响,密道口缓缓合拢,再次与周围的殿砖合为一体。
“灭灯!”
元承光一声令下,殿中的灯盏噗噗次第熄灭了,殿中霎时一片漆黑。
他紧盯着破溃的殿门,引弓搭箭,抬手就射死一个探出头的敌军。今夜月色明亮,这样一来,倒是敌在明、我在暗了。
他回头遥望了一眼幽深寂寥的偏殿。
我们不是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