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光听到元靖云的这番话,神情愕然,眼中充满了惊疑。
他慢慢看向她手中的剑刃,又看向她的眼睛。他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右臂,粗暴地拉扯她往门口走去。
元靖云心中一惊,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元承光眉头紧皱,脸色发青,厉声说道:“我现在就送你回朔北,没人知道你来,要走也容易。”
“你放开我,我为什么要回去?”元靖云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左肩上传来一阵刺痛。
“我们避开通安道,走别的官道,就不会撞见戚太尉他们。”
元靖云心中一急,猛一使劲,奋力推开了他的钳制,亢声说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元承光站在离仓门数步之遥的地方,怔怔看着她,皱着眉头,眼神仓皇迷茫。
元靖云大口喘着气,目光凌厉地直视他,说道:“承光,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是怕我死,还是怕我证明弘嘉杀了你父亲?”
元承光闻言,嘴唇颤抖了一下。他涣散的目光仿佛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又慢慢凝聚在她的脸上。
突然,他的眼中燃起狂躁之色,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困兽,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恶狠狠瞪着她,急声说道:
“你为什么非要回来?宗主之位就这么重要?就为这么块破牌子,你跟弘嘉斗得死去活来,现在还害死了老爹,你到底想怎样?!”
元承光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牌,伸手一把扯下来,紧握在手中。元靖云心头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抢夺他掌中的宗主令,急声说道:“你!你还给我!”
元承光猛地高抬起手,将玉牌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元靖云听到这声脆响,胸口骤然缩紧了,感到一阵难耐的痛楚。
她低头看着地上碎成两块的宗主令,玉牌上断开的裂痕,正好将“元”字割成了两半。
她慢慢蹲下身去,颤抖着手捡起碎裂的宗主令,小心翼翼地摊在掌中。她的掌心感到玉牌传来的冰冷触感,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几乎快要将她击倒。
可惜,她不能够被击倒,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元靖云将断成两半的宗主令紧握在手中,坚硬粗糙的断面刺得她手心发痛。她缓缓站起身来,竭力稳住纷乱的心神,抬头看着元承光,凛然正色道:
“我从你父亲的手上接过这块宗主令,得了什么好处?金川门之变时,元弘嘉向我投毒,裴庆假戏真做逼我开城门;裴泰起兵时,发布檄文声讨我十宗罪,要见我的人头才退兵;这次,元弘嘉诬陷我杀害了四叔,让我身败名裂还不够,又派出刺客想要我的命。所以我问你,我得了什么好处,非要去争这块牌子?”
元承光移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脸上的怒意软了几分,说道:“谁不知道,宗主有号令元氏的权力。”
“号令元氏?”元靖云一声苦笑,“号令谁?元弘嘉吗?他三番五次要杀我,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号令?号令那些叔伯叔公吗?裴泰点明要我人头,他们一个个作壁上观,生怕受牵连不说,在顺辽告急时,甚至有几个向陛下建言,枭首毕竟有损皇室颜面,不如将我秘密赐死,以求息事宁人。”
元承光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元靖云继续说道:“我承认,若是没有这块宗主令,在金川门之时,我既没有资格与戚太尉谈判,更没有资格与裴庆谈判,陷阵营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可是,它代表的不仅是权力,更代表了责任,而这一点,正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
“我的父亲?”元承光的眸子骤然一亮,又如风中的残烛一般,慢慢黯淡了下来。
元靖云看着他,接着说道:“当初大哥枉死,父皇悲痛过度一病不起,你的父亲明明是元氏最有权力之人,却不肯追查。我的确怨他,后来才明白,那时元氏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根本无力抵挡裴家的反击,他作为元氏宗主,有责任稳定时局、保护元氏,不得不忍辱负重。”
元承光长叹了一声,用手扶住额头,略微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你父亲的责任已经完成,”元靖云举起手中破碎的宗主令,“如今这个责任落到了我的肩上,在我继任宗主的那天,就曾向你父亲起誓:我必定殚精竭虑匡扶元室、辅佐陛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元靖云朝承光走近了一步,伸手揽住他的臂膀。他转头看向她,神色凄惶悲哀。
元靖云仰头凝视着他,诚恳地说道:“现在,我有责任为你父亲讨一个公道,也有责任守护元氏和陛下,所以需要你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帮助我。”
在昏黄的烛光中,元承光怔怔看着她,眼中浮现出无边无际的哀痛。他默了一阵,随后抿紧了嘴唇,脸上的凄惶渐渐消散,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开始闪现出星火般的神采,对她说道:“那你要怎么做?”
元靖云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舒庆殿有一条密道通向清化宫,原本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可以派上用场。”
“密道?”元承光一愕,“皇宫密道的出入口,历来只有储君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是大哥告诉我的,”元靖云的心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他将这等机密告诉我,是想让我说不定有一天可以用来保命,没有想到,如今也能用来救陛下和太子。”
元承光低头思索了一阵,有些犹疑地说道:“照你的意思,是想让陛下和太子躲进密道?如果夜宴有变,直接取消不就行了?”
“戚泽已经有了反心,况且南军中不知道哪些人是他的党羽,不如趁此机会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