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靖云仰起头,从树木疏密有致的间隙中,望向黛色的夜空。夜空中繁星闪烁,她看了好一阵,却羞愧地发现,她竟不知哪一颗是北极星。
往常她出远门,多半有侍从跟着,根本不需要她亲自认路;即便是那几次独身出行,沿着官道走也不会迷路,还可以向官道旁的驿站问路,从来没有遇到过靠北极星辨认方向的时候。
况且,她隐约记得,不同季节北斗斗柄的方向都不同,即便她侥幸认出了北极星,只怕也弄不清方向。
元靖云长叹了一口气,旁人总说她聪慧过人,可她终究只是个凡事有人伺候的公主,虽然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真到了要动用生活智慧的时候,便只能落到这般可笑的境地。
还是戚澜骂得好,她果然笨得要死。
元靖云心中一片黯然,觉得又累又困,既然辩不清楚方向,索性找个地方睡以会儿,等到天亮的时候,找准东边日出处,即便是她这样的笨人,也能辨认出北方了。
元靖云牵着马,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她把马拴在枝丫上,自己紧靠着树干坐下。
树干粗糙坚硬,泥土潮湿的腥味充斥在她鼻腔,她早已体力不支,但因为心中多事,实在难以入睡。等她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一阵凉意惊醒,这才发现下起雨来。
雨声淅淅沥沥。
已经入秋了,这雨不再是瓢泼大雨,而是渐渐有了凉意的秋雨。雨水透过她身上的帔风,开始浸到里面的衣裙中,贴在身上极不舒服,透着一阵阵凉意,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元靖云想到一旁拴着的乌云踏雪马,那里的枝叶不如这树下茂密,她怕它淋坏了生病,明日还要靠它赶路,便站起身,解下马缰绳,将马牵到树下。
元靖云开始有些犯难,这棵树的树干太粗,没办法拴马,难道她只能这般牵着吗?万一她坐在树下,这马不留神踩到她怎么办?
她不禁有些懊丧地想到,如果是戚澜,就不会被这种愚蠢的问题困扰吧。
这时,那匹乌云踏雪马朝她凑过来,用温暖湿润的鼻头轻轻蹭着她的手,喷出热乎乎的鼻息。
元靖云微微一惊,湿冷的手感到这般意外的暖意。它再次蹭了蹭她的手,慢慢跪下趴在她身边,竟像是通人性一般。
她在这匹马的旁边坐下,紧靠着它的脖子和腹部,借它的体温取一点暖,湿冷的身子渐渐舒缓过来。
元靖云闻到马的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干草气息,混杂着湿润的土腥味。雨声稀稀疏疏敲打在树叶上,她被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倦意淹没,又模模糊糊睡着了。
?
等元靖云再次睁开眼,天大亮了,雨已经停了。
她艰难站起身,浑身筋骨如同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湿冷的衣裙粘在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元靖云丝毫不敢耽搁,强打起精神来,所幸这一段的树木要稀疏一些,骑马能稍微轻松一点了。她翻身上马,仍像昨夜一样,低伏在马背上,从林中小径朝北面而去。
元靖云骑行了好一阵,看着日头的位置,已经将近午时了,太阳明晃晃地刺眼,她身上淋湿的衣裙已经被阳光晒干了,这时又热得她直冒汗。
然而,最难熬的还是饥渴,从昨晚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什么也没喝,胃里早已空荡荡。
前面不远处,就到了树林的边缘。元靖云勒住马缓行向前,在树林外的宽阔马道旁,有一家供旅人打尖的小店。
元靖云心头一喜,身上带了点钱,正打算去买点吃的,远远看见两个官兵模样的人,从小店中走出来,跟身后的小二说着什么。
她牵着马,慌忙伏低身子躲在树后,所幸离得远,那两个官兵没有发现她,骑着马走了。
元靖云一阵心惊,看来官兵的搜捕,已经从官道附近扩大到沿途的驿站旅馆,只怕支路上也设了卡,在这般重重围困下,她又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陷阵营?
“你是谁!为啥躲着官兵!”
元靖云身后猛地响起一声喝问,吓了她一大跳。她竭力稳住心神,听出这声音虽然洪亮,却带着几分稚气。
她略略安心一些,慢慢转过身去,却见一支锋锐的箭簇对着她,直指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