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光猛然惊觉,他的白雕弓在刚才的撞击中失手掉落,丢在了武库门外,现在他身上只剩腰间的箭袋。
这时,他突然想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为什么南军将士大多研习银枪。原因很简单——
“论枪术,南军中无人能胜过我。”裴捷飞盯着他目光炯炯,“不知北军如何?”
“试试不就知道了。”
元承光看到武库墙边的阴影处,兰锜上立着几杆银枪,应该是供守卫的兵士使用的,所以并没有锁进仓库中。
没得选了,他站起身,稍微舒展了一下浑身作痛的筋骨,走到墙边拿起一杆银枪,对着裴捷飞起了一个迎敌势,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突然间,元承光眼前寒光一闪,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激得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等他凝神一看,铠甲已经破了,被枪尖挑出一条划过前胸的伤口,正往外洇着血。他再一抬头,对上了裴捷飞轻蔑的眼神。
然而,裴捷飞的姿势,与刚才完全一样,仿佛他根本没有动过。裴捷飞的枪,太快了,他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开始的,便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里,元承光的脊背上,陡然爬过一阵冰冷的恐惧——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到了死。
元承光在弓术上,虽然与封峻不相上下,但封峻久经沙场历练,在残酷的生存压力下,迫使他除了弓箭,也必须擅长其他的长短兵器。
然而,元承光自小养尊处优,除了研习酷爱的弓箭,其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因此,弓箭以外,其他兵器就……相当的马马虎虎。
“妈的,这兵器不趁手。”元承光骂了一声,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全神贯注盯着裴捷飞。
裴捷飞笑了一声,眼神中有嘲弄的意味,说道:“元家人就这点本事?”话音刚落,他的枪尖动了。
可这一次,元承光看到了,心中不禁一喜。
只见裴捷飞的枪从右上方攻来,他立刻作势格挡,却挡了个空。下一瞬,右腹又是一阵锥心蚀骨的剧痛。
受了这一击,元承光实在站不住了,撑着枪单膝跪地,右手捂住伤口,血从指缝中涌出,浸湿了一大片铠甲,又滴落到地上。
显然,元承光刚才看到的,不过虚晃一枪,裴捷飞故意让他看破,而真正的杀招,藏在似上非下的诡秘枪势中。
元承光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最多只能再承受一击,一击以后,恐怕……
然而,有如灵光一闪,他突然醒悟:既然实力悬殊到这种地步,那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打定主意后,他元承光扶着枪杆,勉强站起身,甩了甩手上沾着的血,又在身上擦了擦,重新起了应敌势。
“想死,成全你。”裴捷飞轻蔑一笑。
第三轮攻击,裴捷飞的枪仍然迅疾如电、翻飞如龙,眼看着就要刺穿他的左胸,元承光却突然蹲下,再向前一步猛地站起。
裴捷飞划过的那一枪,刺过他的左肩,从锁骨上狠狠擦过,痛得他几乎发狂,而他还是咬牙忍住,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果然还是箭好用。”元承光咧嘴一笑,腥甜的血又从嘴角涌出。
他手上没有拿枪,却握着一支羽箭,这支箭从裴捷飞的腋下贯穿到左肩。显然,这只手废了。
裴捷飞面露惊疑,五官痛得扭曲,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他勉力站住,眼中杀意烧得更盛,说道:“要杀你,一只手就够了。”
元承光艰难走了两步,把沾满血污的手放到武库大门的门栓上。
经过这几个回合,他把裴捷飞逐渐引离了大门,而刚才那一箭,更趁着裴捷飞阵脚大乱,让他有机会走到门边。
裴捷飞大惊失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元承光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打开了武库大门。
大门外是什么?他做这拼死一搏,赌的就是离武库更近的北军会先抵达。如果赌输了……那没死在门内,也要死在门外了。
门外阳光刺眼,加之失血,他眼中白灿灿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好小子!”
元承光心头一松,立刻脚下瘫软,被两个北军兵士稳稳扶住。果然,戚荣卓的援军到了。
“守广阳门的饭桶,竟然让裴捷飞冲破了宫门,好在我及时赶过去,把南军堵在了皇宫里。”戚荣卓骑在马上,对他面露赞许,“守住了武库,南军翻不出浪了。”
元承光模模糊糊听着,看到的最后光景,便是裴捷飞束手就擒。
在昏死过去之前,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之前向戚澜提亲的那谁,不就是这个裴捷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