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路腾空疾驰至邻城,觑得下方山林地势平坦、荒无人烟,便落地耿云霄处理伤势,叶随风也趁机休息恢复灵力,是以饮食等事皆由江雪尧负责。
陆宸做完手术已是夜晚,三人围着篝火取暖。因说起行程,陆宸道:“耿公子的伤需要静养几日方无大碍,风也支撑不了带我们一气去万重山,先不急赶路罢,每日绕百十里躲避追查就罢了。”
叶随风道:“好。”江雪尧却只点头应一声,垂眸不语。
见她情绪低落,叶随风与陆宸又劝慰几句,她只低头看着篝火,偶尔应声,许久才抹一把眼泪,抬头强笑道:“谢谢你们。”
叶随风道:“你既把我们当做亲友,在我们面前便悲也使得,哭也使得,只万望保重,莫伤了身体。”
她点头应一声,沉默许久,忽然泪如泉涌,捂着脸大哭起来。两人抚慰许久,至月明中天时,她才渐渐收了眼泪,靠着陆宸沉沉睡去。
叶随风往车内取了睡毯出来,又取了小炉薰香,对陆宸道:“你也睡罢,我守夜。郊野宽旷,用香不比在室内,暂且如此罢。待入了山,我再细为你调香。”
陆宸正安顿了江雪尧,只微笑道:“这样已很好了,多谢。”
两人一个抱剑坐着,一个在地面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因谈起这些时日在清都的经历,他道:“我只与晞他们报了如何顺利,未多提所遇搅扰、波折。我便罢了,你无防身之术,我时常担忧,亦很愧疚。”
她侧身看着他被篝火映照的面容,又转头遥望河汉,微笑道:“多谢关心,我并不觉得辛苦。治病救人乃医者天职,况此关系到千万人之命运,比单单行医更有意义。若经此事可多救得几个人心,便是受些苦难也没什么。”
“若世人能知晓你这份苦心,想必亦会动容罢。”
陆宸笑而不语,闭眼躺平了。
此地虽背风,然到底太过空旷,炉中香气缭绕一阵,又在山林中消散开了,天地寂静无声。
静默许久,叶随风忽道:“待此间事了”顿了顿,那边却不见回应。他细观她容颜,才发现她已睡着。他低笑了一声,亦只管看火守夜了。
待到平明,却是耿云霄最先醒来。他从马车内出来,看了一眼地上沉睡的两名姑娘,又环顾四周,对叶随风道:“这是哪儿?”
叶随风道:“南陵。”
他便回身往车内取枪,且作势欲解开马绳。叶随风道:“你去何处?”
“回清都,杀了黄峻那老东西!”
叶随风道:“你重伤未愈,有几分把握得手?且你若回去,雪尧必然也回去,你忍心么?”
他动作一滞,低声道:“我便是拼了命也要为天何报仇,不用她管。”
话音刚落,忽听江雪尧在身后道:“我为什么不能管?哥哥没了,我自然要为他讨回公道堂堂正正地讨!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就算不为哥哥,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出事!”
他回头一看,她已坐起身,眼眸直直望向这边。原来她方才已然转醒,正不知如何说话,听他要走,便装睡不下去了。
他握紧泉婴,咬牙道:“不杀了那几个奸人,难泄我心头之恨!”
“若你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哥哥难道会愿意吗?”江雪尧上前抓住他手掌,泣道,“云霄哥哥,跟我们走罢,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你伤得这么重,再承不起刀剑了,就算要报仇,也避过这一阵再说罢!”
耿云霄原有千般怒火涌在心头,一见她那酷似江天何的面容落泪,竟霎时软下心肠来,站了片刻,闷闷道:“你们打算去何处?荣陵么?”
她抹泪道:“万重山。我和林决他们原就打算近日去万重山采药,现在刚好也可暂避风声。他们已出发了,我们绕路过去,留些时间为你养伤,应该能和他们前后脚入山罢。”
他点点头,又对不远处静观的叶随风道:“昨日谢了。”叶随风微笑点头。
江雪尧见他不再执着于回京,便也强打精神,拉着他手笑道:“云霄哥哥快坐着,我去寻些吃食来。”又对叶随风道:“随风哥哥,帮我看好他,不许他跑了。”
叶随风道:“好。”
待她离开,两人便相对而坐。耿云霄道:“你昨日守夜是么?我既醒了,你便去睡罢,待陆姑娘醒来,我再与她当面道谢。”
叶随风只道:“我已受了雪尧之命,不敢放你离去。”
耿云霄被他识破计俩,也不多辩解,只昂首道:“你拦得住我一时,却拦不住我一世。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早晚是一死,倒不如放开手脚做事,也不必牵连雪儿他们。”
“你若执意报仇,我也无立场阻拦,只一句话,待伤好再做打算。且你可以不顾荣辱,江公子却未必也能不顾。若你执意如此,怕难为他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