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什么了?”声音就像要挖破糊在喉咙里的尘土一样急切。
虽然每一次都是提足一口气,满心期待着,可最后的答案还是会让自己冰冷下来。
“我发你邮箱,你看一看”语气很平淡,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席卷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念之本来是站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双腿就像打了麻药,没有知觉,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手指略微颤抖地点开了收件箱。
还是这张脸!
每一次见着这张面孔,都感觉心就像被拴上了冰冷的铁链,越箍越紧,直到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和从头到脚的冰冷。
“石碾桥?”念之细长的眼睛眯起,明净的眼睛闪着寒光,三个字像烧红的铁,一瞬间烙在眼里,灼得疼。
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的点点滴滴早已像疯长的草苗,一寸寸长在了脑海深处。
石碾桥?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在哪听过呢!凌乱的思绪乱麻一样撕扯着头皮,一丝一毫磨掉自己的耐力。
想来也奇怪,当年虞家困难的时候在很多欧盟国家,例如法国,意大利的酒店却做得不错,还和华纳建业承包下了国外很多连锁酒店的业务和住宅物业服务……
而那年翟氏企业因为这个新上任的掌门人——翟陆离竞标惨败,华纳和虞氏集团最终夺标。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那时刚上任,所以火候没到?就像那天在拍卖会上一样,他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的,根本不存在陪标啊!
当年盛传翟氏,虞氏,华纳,颇有围标的架势,翟氏资历最深资金也最雄厚,凭他们的关系,只要他们想吃的肉,投标不过走个流程,可他们却在最后拔高了报价。
虞氏,和华纳在两个不同标段竞价中标了。
翟氏旗下涵盖航运,地产和酒店……其中酒店虽算不上最核心的,却也是个不小的分支,怎么会像弃标一样,输了竞标。
墨迹苍劲有力,密密麻麻填满了纸页,书页淡淡的鹅黄色,每一张页纸都锋利刀,边角平整没有一丝卷曲褶痕,翻看时还带着浅浅墨香和树木的气味。
念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陆离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律的人啊!
有时念之总感觉陆离生活在一个自己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世界里,那个世界自律,严谨,每一个角落都阳光,美好,让人住不住的想沉溺。
就像一潭色彩斑斓的湖水,明知会让人沉溺,却还是愿意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今儿是周六了,按例虞家的家庭聚餐在这一天,和品牌方选定好成片,念之顺道去公司接母亲。
这几年人亲走往得少了,聚会也从两个长桌的人换成了两把椅子的聚会,除了逢年过节,其余时候都很冷清。
“欧伯您就在这儿等我吧”念之来到公司楼下,不愿太大动干戈就叫虞家的管家欧成延在车里等候。
欧成延是虞家的大管家,从念之的外公在时就一直跟从左右,做事十分稳妥得力,很受虞家人的尊重,现在也是念之对外的父亲。
突然前方车辆旁边的人一下钻进眼里,他的眼睛像狼一样敏锐地盯着,“那人是谁!就刚开了车门那个!”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
阿新也顺势朝着莫成潇的视线望去: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穿着灰色羽绒服,藏蓝色高领毛衣,深色牛仔裤的男人已经坐进了一辆黑色奔驰里S65 AMG,举手投足间很像是……很像是,欧洲贵族老绅士的感觉。
“莫总,您是说刚才和虞小姐打招呼那个?”
“对是他!”几乎没带半分犹疑。
就是这样的举止,儒雅得体,穿着内敛,面孔虽然有些苍老了,身形上了年纪不再那么挺拔,可还是那样的精气神!
这张面孔这副身形当年就已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了。
“啊,他啊,他是虞念之的父亲欧成延,是虞家的管家,在虞家地位很高的,上次您叫我查虞小姐的资料,当时因为时间紧虞家背景深,一时没查到那儿”阿新应道。
“是他…是他!这个虞念之是他的女儿啊!姓虞啊,太像了……”莫成潇的眼睛像个钉子一样直勾勾地钉在那辆黑色轿车上。
“莫总?”阿新弱弱道,见着莫成潇一只抵在车门上的手,血管贲张,经络暴起,他在努力克制着。
“……查查这个欧成延”心脏就像要冲出体内,却又被千根钢丝拉扯住,半晌身子就像垮掉的大山,重重的靠在汽车的真皮座椅上。
“玉佩呢?”话语像羽毛轻飘飘地飘出来。
阿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咬着牙,良久之后“还没”
这些年,缅甸玉石市场,拍卖会,黑市倒卖市场,一直都有人顾着,当年拿走玉佩的那人,看穿着也不是会缺钱的人,不至于去贩卖那块玉。
女孩儿递给自己两千元救命钱,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围巾披在自己布满鲜血、灰尘、水泥的身体上,还没得及说一声谢谢,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
她高贵得像个公主,自己只敢巴巴地看着这个长得极好看的人,甚之连和她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连她靠近自己时都怯弱,怕自己身上的尘土脏了她昂贵的衣服。
只听女孩儿上车时,她身旁男人的一句“安安,小心头”除此之外,她留给自己的便是那一条十多年后仍觉着存有她温度,带着淡淡清香的围巾。
那是除了自己母亲以外,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那是第一个不图回报给了自己温暖的陌生人,她说——以后别再偷了!
他哪是偷啊!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拼尽性命要救回自己母亲的命啊!他哪是偷啊!那是沙袋磨破了肩膀,水泥烧烂了手掌应得的钱啊!
莫成潇觉得每次心口的洞刚要被填上时,就又被狠狠地挖一刀,一次次的失望,再僵硬的外壳也会压出裂痕来了。
走在虞氏办公总部,虽说乘的直达虞闵芝办公室的专用电梯,可是一路还是免不了来来往往的员工,好在这里的人也习惯了虞念之的走往,公司又明令禁止拍照。
“虞小姐好!”一位约莫四十来岁,非常精神干练的女士低头问好,念之瞥一眼她手里的文件,应是哪个部门的高管。
“你好!”念之笑了笑,下意识压低了帽檐,快步朝虞闵芝的办公室走去。
终于一路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办公室没锁,也见屋里没什么动静,门外的秘书也不在了,念之就开门进去了。
女人指尖夹着一只签字笔,正在认真翻阅着底下送来的文件,时不时地抬头望着LED显示屏上红红黄黄,蜘蛛网似的图表,偶尔会在电脑上敲敲点点。
闵芝的眉紧蹙着,她思考时一贯这样,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很严肃,纸页在指尖划过留下哗啦啦的声音,不难看出这是个做事很干练,果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