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堂内,明夫人穿着身薄绢夏衫,半靠在贵妃榻上合着眼。
窗外的知了不停歇地聒噪着,丫鬟站在榻前打着扇。徐徐而来的风夹带着冰盆的凉气,舒爽无比。
明夫人却仍觉得烦躁不堪。
想起前些天去王侍郎家吃席时听到的闲言碎语,她忽然醒悟自打明别枝来了京城,她的耳根就没清静过。
原本在京城贵妇圈子里,她虽然不算位高权重,但有江家做靠山,丈夫又是太子詹士,旁人一向给她三分薄面。没想到明别枝来了不过三个月,她便在江夫人和瑶安长公主跟前连丢两回脸。
尤其七夕这一次,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家的,你说蝉儿怎么就这么会给我找麻烦呢?”
柳嬷嬷坐在小杌子上替明夫人捶腿。听到问话,她一双老眼迅速地睃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移了开去,对上侧墙挂着的一个壁瓶。
“夫人,大姑娘终究出身乡野,难免有不懂规矩的地方。您莫动气,慢慢教就是了!”
明夫人从榻上坐起,看了眼柳嬷嬷,轻推开她的手道:“这种小事你就别做了,把丫头们闲的!络儿,过来给你嬷嬷打个扇!”
“是!”络儿放下茶盏,甜甜地应了声,赶上来服侍柳嬷嬷。
“生受络儿姑娘了!”柳嬷嬷擦擦额上的汗,她也的确是累了。自从柳笑眉意外过世,她便好似失去了支柱一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你也太谨慎了些,跟了我这么些年,哪个的辈分能越过你去!就是霁儿曦儿,不也得叫你一声妈妈么!”明夫人叹了口气又靠回榻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为了避嫌,跟蝉儿有关的话你不敢多说。可如今这样,你不帮我出主意我还能指望谁去?指望身边这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吗?”
“奴婢倒不是为了避嫌,只是担心夫人在老爷面前抱怨多了于事无补。终究大姑娘不是您亲生的,比不得大爷和二姑娘,您怎么管教旁人都说不得嘴。”柳嬷嬷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明夫人,见她脸色缓和,离开了小杌子,站到美人榻边。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等着她下回继续替我出丑吗?”
想到那日长公主的言辞,明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就没太指望瑶安能看上明晨曦,谁知道出了明别枝这个岔子,倒引得众夫人私下议论他们明府庭训太差。
“你说,长公主怎么就看上蝉儿了?我的曦儿哪点不比她强?”明夫人言语含酸,带了点委屈。
“二姑娘金玉一般的人儿,将来造化大着呢!夫人自然知道近水楼台四字,当年老爷带了尹尚书同去竺州,大姑娘这才同尹大公子相识。乡下规矩少,这么多年来相处下来,两个人之间多多少少总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依我看啊,二姑娘不去淌这浑水倒是好事!”
明夫人摇摇手,嗔道:“这话不能乱说,我家大姑娘天真质朴,可从来没出格的地方。”
柳嬷嬷捧过茶盏递给明夫人,殷勤道:“夫人说的是,这话奴婢自然不会传到外边去。奴婢也不当自己是外人,便跟夫人直说了吧!听人说,大姑娘刚进府的时候,就在假山附近同尹大公子拉拉扯扯,以至于撕坏了裙子!”
“谁说的!”明夫人倏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瞪着柳嬷嬷。她手上的茶盏晃了晃,茶水四溢,泼湿了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