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来的好,我等正欲死战呢!”赵将军扫过如云般袭来的铁骑,抚须大笑,只是眼中的疲惫却不免暴露在了杨庭眼中。
“停下吧。”杨庭望着赵将军神色中的疲惫,满脸不屑的挥了下手,“欺负老头子,还敢妄言天命,怕是被人笑死。”
一声鼓鸣之后,如云般的铁骑像是退去的潮水般消散,杨庭孤身一人站在将军面前,站在如墨的浓厚夜色中轻蠛一拜,
“将军劳师久战,不若暂且退下,休息休息。”
满眼都写满了桀骜轻狂的杨庭扫遍了赵将军背后二十人,最后悠然调转了马头。
“我向来只要最好的,这场胜利也不例外,将军不妨稍加休整,这样等午时暖阳之下,我等取下你的头颅时,也能传为一桩佳话。”
“少主!真的就等着么?”先前询问过赵将军姓名的英武小将跟着杨庭亦步亦趋的询问道,“赵毅乃是天下名将,纵然如今年事已高,可依然足可一骑当千,还请殿下三思啊!”
“你懂什么,若是聊聊数人的伤亡便换的了一个天下名将的性命,固然是酣畅大胜,
却未免让人小觑了我,天下众人该说我恃强凌弱,欺负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了,这样的胜利和失败有什么差别?
可若是能以数百精锐武士的血肉为祭,使天下之间传遍名将赵毅的故事,杀了这样的他,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完全胜利。
绽放在热烈鲜血玫瑰上的永恒与不朽胜利。”
杨庭随意的招了招手,随侍多年的侍从立刻送上了清水与干饼,“更何况,我们的目标并不在那里。”
“这?”刘渊惊讶的抬起了头。
“这也正是我想要等到午时在战赵毅的原因。”杨庭咬了一口干饼,又灌了一口水,
“崔氏来信你也看过,白珥兵如今二十人全部在这了,所以李陵身边定无护卫了,
你亲自带队,两百人绕过赵毅去追杀李陵,而我就在这拖住并正面击败赵毅。”
“是。定不负少主期望。”英武少年满脸惊喜的俯身下拜。
“刘渊,小心一点!石勒那是门中少有的英才。”杨庭拍了拍刘渊的肩膀,“可他都伤成了那样,完整回来,我还等着给你开庆功宴呢!”
“是,殿下!”
一声号角过后,随着太阳的升高,漫山遍野的赤橙色阳光中又多了一股东去的飞烟,刘渊与两百精锐武士便藏身其间,一路向东。
凌儿!】赵将军望着那股紧随着李陵而去的飞烟,瞬间站了起来。
“准备作战吧。”赵将军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头盔,“时间来不及了。”
二十人上马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可杨庭显然已经望见了。
太可惜了,爱子心切的老将军不顾一切想要突围救主了,着实令人感动却又可惜,不然这又该是……一场完美的胜利了。】杨庭摸着自己的下巴酝酿着自己的说辞,一个完美不含有任何漏洞的话语。
“都发下去了么?”杨庭转身看着自己的副官。
“都按少主说的办了。”
可惜终究不能在赵毅身上得到一场完美无瑕的胜利了,杨庭想着想着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去吧……”
“呜呜”来自幽冥的号声再次响起,重振锐气或者说是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从而满眼杀气的黑甲武士跨过了那道光与暗的分界线。
三千具装骑士的冲锋扬起了难以描述规模的浩大烟尘,如同清风中缓慢移动的闭月阴云般席卷了大半个草原,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一双又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同贪婪嗜血的野兽般可怕。
“老伙计,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随我出生入死了,真是难为你了……”赵将军拍了拍胯下的战马,望着如潮涌来的敌军,笑了笑。
“可惜这场大战来迟了三十年,不然……那些老死在病榻之上的弟兄们该多高兴啊……”赵将军的眼神扫过只剩下二十人的旧部,
“但,幸好,今天我们最终还是死在了期盼已久的刀剑之下。在金铁交鸣与鲜血烈火的协奏曲中共赴黄泉,幸莫过于此。”
“可惜了,凌儿的那个帝国,我们是看不见了。”老张头等二十骑一人不少,尽皆披甲待发。
“我们等了三十年了,从五千人到五百人,再到现在的二十人,剩下的路让他们自己走吧。”
赵将军腼腆的笑了一下,如同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第一次遇见那个扬言救赎天下的狂人时一般的笑容。
自青葱的少年岁月起,白珥军已经习惯了这样势单力薄的冲锋,他们一次又一次从那个遍布鲜血,恐惧,死亡的地狱挣脱出来,一次又一次从绝望中重拾希望,直到最后,他们耗尽一切希望才换来了一个帝国的建立。
可当东方世界再也没有了可征服的敌人后,本该是解甲归田的美好时光,可藏身于阴暗的匕首与毒蛇,政治的阴暗诡谋,最终耗尽了他们所有希望。
而躲藏在阴暗角落中窥伺着白珥之人完成了数十万敌军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或许他们早该死去了,死在那热血沸腾并注定名烁古今的赤金史诗战役下,如同他们早已逝去的同僚们一般于青书古卷中永垂不朽。
阴云渐渐散去,炙热的赤金色阳光洒满了草原的每一寸土地,伤者痛苦的哀嚎早已散去,饱饮鲜血与生灵的草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美得不像是一个充满死亡、哀痛与悲伤的地狱。
赵毅带着最后的白珥望着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精锐骑士们,在震天憾地的马蹄声与铺天盖地的飞烟中如同一座正在缓慢移动的宏伟城市一般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