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珺安走后,楚犀一个人在窗前站了很久,院里的枯枝落了一地,光秃秃的树枝斜斜地伸向苍穹,似要把天刺出个窟窿。
空气中的冷意带着湿润的水汽儿,悄悄地钻进骨头里,楚犀恍然未觉,仿佛静默的雕像,望着这朱墙圈出的四方天地。
一直以来的怀疑被压在心底,如今被突然扯出个黑色的一角,却似浓墨晕染开整个心湖,万劫不复。
原来,他真的插手了啊。
长空玥能得到的消息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知道的同时她就知道了,只不过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装不知道,那个病态阴郁的少年啊,对她总是残存着一分软弱的温柔。
世间心悦她之人何其多,却唯有他,自始至终不曾伤害于她。
楚犀轻咳了几声,疲惫地闭上眼睛,低声道:“传信给林晔昭……”
一切,早些结束吧。
朝堂之上,压抑得令人心慌的氛围让每个人都如芒在背,唯有跪在中央的青年背脊挺直,身形如雪松玉立。
楚洛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低沉,无形的威压释放出来令人心惊胆战,“你再说一遍。”
林晔昭一字一顿,郑重而坚定,“臣,斗胆求娶长公主殿下。”
“呵呵。”楚洛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玉扳指在他掌心裂开了一条缝,他摩挲着裂缝,尖锐的触感似他此时心里的刺痛与压抑的疯狂,“先帝在时,曾将皇姐指婚给了德王世子,如今世子尚在,朕岂可违背先帝意志。”
林晔昭毫不畏惧,直言道:“先帝亦曾说,长公主之事皆有公主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预。”
“放肆!”,楚洛一把将玉扳指狠狠砸在林晔昭头上,鲜血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落在碎裂的玉石上,林晔昭不为所动,刚硬的眼神直视楚洛,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态。
他以长平关外七十万大军为注,赌楚洛今日不敢杀了他。
鲜血染红了清隽的面容,他朗声再道,“臣,斗胆求娶长公主殿下。”
楚洛深深地闭上眼,压抑住想要让人把他拖出去宰了的冲动……
林太尉殿前求娶长公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据说林太尉不顾皇上暴怒,流血跪地,甚至愿以全部兵权为聘,此情之深厚,此意之真切,令无数闺中少女艳羡落泪,一时间传为佳话。
萧珣知道的时候,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没回过气来,看向面前的秦箬眼神也分为古怪,不过还是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据说此事遭到了顾相的强烈反对,顾相在朝堂之上公然与林太尉针锋相对,差点拔刀相向,甚至夜闯太尉府要与林太尉理论。
天下人表示,好像吃到了瓜?
但总之,灵犀宫那位点了头,这婚事儿便在两派意见的激烈角逐下紧锣密鼓地筹办了起来,照着楚犀的意思,节省开支,不必大操大办,她与林晔昭乃是真心相许,不拘于形式。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楚收,似乎当年那场惨烈收场的盛大婚礼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楚收十几封奏折一封一封地递往京城,却被堆在灵犀宫的案桌上,落满了灰尘。
她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了。
当年他是无心,无心做了德王的刀,无心当了楚覃的棋子,可无心有心,她不愿再去深究,他不是傻子,她也不是,这么多年了,他有无数次机会说出真相,在长平关之时她也给过他机会,直到前几日因为叶珺安的话让她想到从楚洛一处入手,终于彻底查明了真相。在这之前,她还对他心存幻想,还觉得,也许他真的没有,是她错怪他了。
楚收啊楚收,楚家人向来爱深而情薄,你我皆如此。
一个月的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大婚那天。
天尚未亮,楚犀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嬷嬷往她苍白的脸上扑了不少粉才稍稍显出些气色,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盛着清凌凌的溪水,眼角殷红胭脂重重晕染,清冷绝美的容颜终于添了几分娇艳妩媚之色。
曾经的西靖第一美人,不负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