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漫天黄沙,绵延不绝的沙丘仿佛女人沉睡时的酮体,亘古的静默与苍凉,远远有羌笛胡笳的声音裹挟在风沙中被磨砺得断断续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裹着红纱的女子静静坐在沙丘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尽头。
她像在等着谁,又像在等着一个结局。
“公主,日落了,我们该回去了。”曜一依旧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幽灵般静静站在百里钰身后。
百里钰碧绿色的眼眸映着黄沙与落日,曾经的风流多情终究是在风沙磨砺下化作了无尽的寂寞与凄凉。
百里钰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凄凉两个字扯上关系,她自幼身份高贵,性情刚烈,从不甘居于人下。
她来到这苍茫大漠已经五年了,从豆蔻年华的少女到高贵沉稳的王后,她做得很好。王上与她少年夫妻,相互扶持,他敬她,爱她,给她最尊贵的一切,漠古臣民也尊敬她,认可她,爱戴她。
她拥有了她曾经希望的一切。
可是她丢失了自己。夜深人静,她望着摇曳的烛火,斜倚熏笼坐到明。
她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口,风沙呼啦啦地灌入,粗糙的沙砾磨得她空虚的心血肉模糊。
她想念美丽的草原,想念奔跑的烈马,想念童年时在漫天繁星下与阿妈围着篝火跳舞。
她想念过去的一切,更想念曾经那个骑着小红马在草原上纵情奔腾的自己。
有时她听着耳畔呼啸的风沙声会忍不住一阵恍惚,朦朦胧胧间仿佛听见多年以前在西靖,那个总是冷若冰霜的小公主淡漠的声音。
“小钰儿,若是有机会,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当时她背对着她,抬头望着漫天绚烂的桃花,一身精致华丽的红衣仿佛燃烧的烈火,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却仿佛置身无尽的阴寒与冷寂,她与这个世界似乎存在着无形的屏障隔阂开,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终年冰封的白雪荒原。
百里钰知道,她是想说,别和她一样,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帝王家。
后来她听说那个小公主死了,一身鲜红嫁衣,死在了她的大婚典礼上。
西靖举国悲恸,她却觉得如释重负。
那个女孩,终究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多好。
他们求仁得仁,各得其所,怨不着谁。
“公主,该走了。”曜一开口,视线也随着她望向遥远的天尽头。
“小一,你说,他会想我吗?”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流过泪的脸被风沙吹得生疼,她恍若未觉。
曜一没有说话,风沙填补了这亘古的沉默。
百里钰自嘲地笑了一声,垂下眼帘,“我又有什么资格想他呢。”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嘶哑,“秦家二小姐,是个好姑娘。”
她知道,那个姑娘像她。
像最初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