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溪用完晚膳早早将人打发了下去,手里拿着《千字文》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又拿出纸笔将自己初学时容易写错的字一个个抄了下来,正写着窗外传来笃笃笃的敲窗声。
“你等会儿。”夏竹溪将东西都移到窗边的小几上,把窗户撑开了些,又护着烛火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移了过来,“你看的清吗?”
“看得清的。”廊上有凉风,穿过窗缝吹的烛光摇曳不止,透出来的光自然也忽明忽暗,只是原本他就是过来借光的,现在的光亮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自然不会要求更多。
“别人知道你来吗?陈嬷嬷不知道吧?”
“母亲教了我一些书上的东西,现在已经歇下了。”夏府事情本就不多,晚膳以后更是清闲,家中对丫头嬷嬷们也松些,不总要时时在身边伺候,陈子尚是等陈嬷嬷歇下以后才偷偷跑出来的。
“哦。”夏竹溪原本也是随口问一问,她是不大怕被别人看见的,只是怕自己好心再给陈子尚带来什么麻烦。
“过几日我让她们把防风拿来就好了。”凉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她抄着字也被这摇晃地烛光搅扰得不安宁,随口提了一句也没见回应,就悄悄趴在窗沿上往外看,果然是看书看的入了神。她抄字抄的久了,眼睛酸胀手也疼了起来,爬下美人塌转悠了一圈,将午后描好的花样子拿过来瞧。
“陈子尚,陈子尚。”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伸手去戳他的脑袋,靠坐在地上的人一惊伸手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小姐?”
“都子时了,别看了。”夏竹溪捏了捏他温热的手掌,“你的手怎么一点也不软,捏起来硬硬的,你好瘦啊。”
陈子尚原本还愣着,一听这话赶忙要松开,只是夏竹溪趴在窗边时间有些长了,她年纪小体力不支,支撑着她全部重量的人一动她就有些失控得要往旁边倒去,陈子尚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脑袋,全部的重量砸在他的手上,手背登时红了一片。
“手都红了。”夏竹溪坐回塌上,把他的手从窗缝拉进来,对着烛光看了好久,“对不起。”
“我没事,不疼。”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示意道,“手也还可以动,不严重的。”
夏竹溪噘着嘴,眼睛红通通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突如其来的愧疚感让她无所适从。
“真的不痛。”他还是个尚未总角的孩童,哪里懂怎么哄女孩子,百般无奈之下只能从腰间解下母亲刚给绣的节竹香囊在她面前摇了摇,“听闻小姐喜欢苏绣,那我将母亲刚赠我的香囊送你,不要哭。”
“谁说我哭了!”夏竹溪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薄荷草混着艾叶的香味传来,很是提神醒脑,“这个香囊倒是很配我。”
“那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她一把抓过桌几上的一沓厚厚的纸,每张纸上都写得一列单字,“字不好看,你将就看一看,都是我识《千字文》时,嗯,被先生罚抄过得字,若是觉得有用,你也抄一抄。”
“好。那我先……”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她趿着鞋子啪嗒啪嗒地跑到内室,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小盒子来,又匆匆忙忙地递出去,“这个你拿好,里面的笔墨是哥哥以前买给我的,我懒怠,都没有用过,给你,拿着。”
“我来此处借光已经很是打扰,不敢再收这个。”
“这个不贵,你收着。”她探出身子把东西塞进他怀里,“极普通的东西,不会被人发现的,你要多练练字,费这些东西,我记得哥哥说过考秀才得字好看些,我这种字考官看一眼就得扔了。”
“小姐,这些东西我母亲买了许多。”陈子尚不敢私自收下她的东西,无功不受禄,没得沾了烛光的便宜还要收别人东西的道理。
“就当你送我香囊的谢礼,你回去让陈嬷嬷给你擦些药揉一揉,也不知道多久能好。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就,就叫我竹溪,你不知道我名字怎么写吧?下次你来我教你,你回去吧。”夏竹溪见他欲言又止,以为他又要推脱,实在不耐烦再与他推推拉拉,直接取了撑窗的竹竿,吧嗒一声,把他关在了窗外。
陈子尚摸着平凡无齐的盒子从小路穿会住处,抬头望了望银盘般的圆月,突然觉得今夜的月光特别的明亮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