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綯蓦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望向令狐绢,仿佛不认识似的盯了她一会:“你这些天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你看得懂吗?你还说过秘密就在密室之中!”
渠成看见令狐绢愕然地张开了嘴,怔怔地回想了半天,但终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令狐綯登时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揪着令狐绢的衣领,对她大声吼道:“你怎么这几天跟傻了一般?”他突然仿佛明白了似的,用力一把推开她,点着头恨恨道,“自从玉溪来后你就成了如此模样!莫非你还掂念着玉溪?他已经与姓王的订亲了!这一切还是你自己促成的!”
“你后悔了不成?”见令狐绢还在默然不语,令狐綯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他愤然地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就算他不订亲,我也不会允许你嫁给他的,父亲满了七七我就将他逐出府去!”他冷哼了一声,“待父亲丧事办完,你与我一起到龙潭营!”他说罢拂袖而去,令狐绢木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袁达却没有立刻跟出去,他认真地盯视了令狐绢一眼才转身离开,但他的眼光——渠成纳闷地感觉到很有些敌意。
令狐绢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怔忡了好一会,才想起眼下的情形。为什么兄长口中说起的一些事情她都记不起来?她心中总好像是空了一大块地方,丢失去了什么似的!而她记得起的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也仿佛都象是梦中发生过的一般,似真又似幻一样!她知道华阳死了,是自己逼她服下了慢性毒药,设下了圈套去陷害玉溪,想让李瑞钦在一怒之下杀死他。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去伤害他们?为什么要如此绝情?看着玉溪在父亲灵柩前悲伤恸哭的时候,她的心里一点快意也没有,有什么东西沉沉地拖着她的心往下坠,而且还在不停地下坠着——仿佛到不了底一般。玉溪好像并没发觉华阳之死是自己所为,前天见她发着呆,他还过来劝慰她节哀,说师父一生正气两袖清风,虽奔赴黄泉但英名必然万古长存……
但玉溪的话却让她正茫茫然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她忆起一点当时的心情了——但这却让她更痛苦。因为她想起了初识玉溪之时,她的心被一身青衿飘逸潇洒的玉溪扎了一下,他含笑注视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悸,这难道就是自己要致华阳于死地的原因?不,不会的!
父亲的死对于兄长令狐綯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失去倚靠守孝三年不能成婚不得从政,更何况父亲死后他没有得到任何的追赏!历来老臣的临终遗表呈上后,皇上会对其子弟进行封赏加爵的,象父亲这样的功勋卓著的重臣,其子侄更是格外受关照的,但父亲的爵位是长兄才有资格承继的,而令狐綯作为幼子,什么也加封也没有!不加又如何?她仿佛对这些名利之事提不起兴趣来。但刚才兄长要她认的图她想起来了,那是神龙谷的藏宝图!令狐綯现在只剩下它了!她想起来就是为了这张藏宝图,自己遣人将华阳禁锢在龙潭营里;就是为了这张藏宝图,华阳选择不连累玉溪而死;就为了这张藏宝图,他们兄妹和仇士良左右周旋最终翻脸……
她说过自己认得出来那藏宝图上天文一般的字迹?她压根也记不得自己曾说过这句话,更不记得自己有能认出这种字迹的事,但兄长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是不会骗自己的,他更没动手打过自己——今天是第一次!
到底自己身上还发生过些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忽然令狐绢警觉到身边有人,她倏地去抽放在身边的剑,但一柄剑已横在了她的颈上。来人缓缓地转到了她的面前,他穿着夜行衣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却炯炯得似要冒火,他直视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是这双眼睛她很熟悉,虽然眼里的目光从来不是这样,也从来不正眼看她!她本能地张嘴轻声叫道:“师兄!”
令狐绢的声音让渠成一怔,她还是能这么快就认出他,他无奈地闭了下眼,但瞬间又睁了开来,右手持剑抵着她,左手一摆:“别叫我师兄,”他瞟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着凄楚和愤怒,“你只告诉我,为何要杀害云舒,为何要害死华阳?”
“云舒?”令狐绢垂下了眼,她想起来了,云舒不是死于自己手中,可是云舒是被自己引进神龙谷中的!她惊慌地看了师兄一眼。
令狐绢一脸的悔恨让渠成一阵心痛,果然云舒的事也是她!可她脸上许久不再有的恐慌却让不由地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那个他不顾一切也要去护着的小女孩。刚才听了她兄妹的话渠成已明白了大半,愤然进来前他也作了心理准备,预想中她会一脸调皮地笑着叫师兄,她会再编造各种的谎言来掩饰着骗他!她一向擅长于利用别人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此刻她脸上的无助和凄凉让他鼓足了要责惩她的怒气瞬间就消失殆尽了,指着她的剑开始沉重得让他乏力。他不由地痛恨自已怎能这样怯懦这样无能,他自责地一咬牙,闭上眼要将剑挥出去,但是背上一阵刺痛却让他睁开了眼。
“盈香!住手!”令狐绢惊叫了起来,见袁达他们出去后盈香担心地上还有残余的茶杯碎片,却听见屋内有声音,轻轻进来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用剑指着令狐绢,而他恰好背对着门口。
渠成没有回头,他很久没出过这样的错了,他看着令狐绢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他不用再纠结了,他不用再愧疚了,他笑着望向令狐绢,他终于能认真地好好地看她一下了,再也不必躲避她的视线了。
令狐绢蓦地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就觉得这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让她不敢撒谎不敢妄为,让她心生畏惧而又始终怀着敬意。这双眼睛就是他!那个在她五岁之时为她而冲出来将母亲撞倒在地,之后被毒打一顿并交给京城卫队押走,自己心中曾念念不已地惦记着他的安危的乞丐!
“师兄——!”一串泪从令狐绢眼中滚落下来,其实她心中何尝不明白,虽名为师兄,他待她远胜过所谓的师父王守澄、亲生父亲令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