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仇士良迟疑了一下后叫住了她,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攻击令狐绢的大好机会。
宁国顿足停下,不悦地正色道:“公公,说话可要有证据!”
“怎么没有!此信现正在我处!”说完他附耳对身旁的小宦官说了句什么,小宦官飞也似的一溜烟走了,他却又斜眼扫了一下两旁,向宁国轻道,“这可是老奴用以保身的……”
若不是事涉李义山,宁国真不愿理会他,但现在她很好奇他究竟知道些什么自己久查不出的秘密。她会意地看了看春瑶,春瑶立刻带着宫女们轻轻退出去了。
仇士良还要说什么,但见宁国冷冷的,也就止住了嘴,殿中气氛一时冷清得有些压抑,但很快小宦官便进来了,一脸神秘地从袖中取出个盒子来呈上。
仇士良打开盒子,从里面捡出一张不过寸余宽的小纸条,纸条上赫然用工整小楷写着“李义山怀州河内人氏”几个字,确实很像令狐绢的手笔,看得出纸条曾被卷过。“飞鸽传书”!宁国想起这种在书卷中看过的传递讯息方法,却不知身边还真有人用此法传信!而绢儿去玉阳山时确实带了两只自己喂养的鸽子!宁国的心里不免起伏,脸上却不露声色地微笑了:“这不代表什么。”
仇士良竟也笑着点点头道:“这就是女史的聪明之处了。”他又从盒子里捡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几个潦草的字:“务使此人落榜”,因为潦草仅能模糊认清,但字体压根不像令狐绢的笔迹!仇士良看了看宁国的脸色,解释着:“长公主试想,如不是用于科考,何必写籍贯?为防弄错人,不得已才用工笔书写,这心思之深……”
宁国不语,只反复看着这两张小字条,仇士良也觉得举证不足,又向盒子里取出一张信笺来:“长公主请看,这是主考官写给王守澄的信,他可全都留着。”他望向小宦官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小宦官忙跪了下来:“仇公公所说句句属实,奴才以前就是王守澄手下,王公公一直着意防备着座主,这些都是王公公交给奴才的,说一旦他出事就让奴才交给皇……”他急忙又改口道,“交给仇公公的。“
座主?宁国听着有些刺心,王守澄一党被歼后,曾听传闻说他私下将宫里的几大亲信按权力分封名号,但宫中争斗严酷,绢儿只怕有其难言之苦衷吧!她佯作未察觉转头去看那信,这还真是主考官写给王守澄,是对王守澄交代他的几件事的回复,令狐綯、李义山之事都略提了一句,虽未提名姓,但明白此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隐含之意。
但宁国仍不肯轻易相信,仇士良的挑拨用意很明显,她不能上他的当。再说就令狐綯此事,宁国相信令狐绢可能会做。但玉溪曾对令狐绢有过救命之恩,又与令狐楚有师生名份,令狐绢怎会如此做?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那几张纸,忽然发现那两张字条所用的纸与考官的纸不同,考官的纸是官府常用的,那两张字条却正是灵都观她常用的信笺纸上裁下的,宫中是没有这种纸的!她的心猛然如坠入了下去……
仇士良见宁国只是不停地翻转着字条,似乎不肯相信,他自知今日之事依令狐绢的灵通必然会得知,翻脸已是必然,他继续说下去道:“长公主可知王守澄死于何人之手?”
此事宁国早有耳闻,她亦知道此事是皇兄有意促成的,所以她从未想到要去追究此事,更没有兴致打听。
仇士良大为扫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还有,长公主可知我如何能于事先知道皇上设下圈套诱捕于我?”大概想到此事他很得意,尖厉的鸭公嗓子发出桀桀刺耳的怪笑声,仿佛觅食秃鹫发出的怪叫声,“是令狐绢提前报知于我的。”
仇士良提及这件让宁国痛心不已、让皇兄陷于绝境的事件刺激了她,但她立刻想起了事发后是令狐绢及时通报给太后和她,是令狐绢竭力守护着她们度过那几个不眠之夜的,她尽力掩饰目光中的仇恨瞥了仇士良一眼,摇摇头:“不可能,绢儿不会这样做!”
“她当然是有理由的!”仇士良见宁国脸已变色,终于为自己达到了目的而得意,指了指小盒子,“我手上有她与王守澄私下来往的所有信件,这些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他仿佛想吊宁国的胃口和兴趣,截断了话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宁国。
宁国想起王守澄出事前后令狐绢表现异样,果然并不是无因,但她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仇士良并不满意宁国的无语,他急于达到自己的目的:“啧啧啧,令狐名门之家、世代公候,长公主嫁到这样的人家一定很有意思,”他竟以袖遮嘴吃吃地笑了起来,“只是长公主以后该怎样面对小姑子呢?”
突然一声断喝,一个轻盈的身影迅速从外窜了进来:“老怪物,你胡说什么?”令狐绢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在殿门外正听见仇士良想阻止宁国嫁入令狐家族的话语,一时急怒也顾不得其他了。
仇士良一生最恨别人骂他怪物,不由地阴沉下脸,“莲儿座主,你也不希望我把什么都告诉长公主吧?”
“哼,”令狐绢听他竟将王守澄对手下划分的名号叫了出来,不由抓起脖子上的骨哨,眼中放出冷冷的光,“那就试试看吧。”
仇公公望着她的动作猛然忆起那日王守澄喝下毒酒前,他在窗外看见令狐绢盈盈巧笑地摸着脖子上的这件东西,之后自己在窗外也觉筋疲腿软,醒过神来大势已定,怪道自己一见她摸它就有些不寒而栗。反正今天目的已达到,他忙拢好已放入袖中的盒子,带着小太监急忙走了。
令狐绢咬牙怒瞪着他的背影,但一时竟也无可奈何,忙转过身跪了下来:“公主千万别上那老狐狸的套,他全都是胡编乱造,他只盼着公主推翻婚约,他想用公主来困住皇上……”
宁国看了她好一会,打断了她的话,“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下!”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需要冷静一下,不想再听任何话让自己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