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钦早就感到疲累了,先前见这山崖便有些心中打鼓,只是见到华阳危险脑袋一热便挺身而上,其实并未做好准备。抬头见玉溪已到崖顶,心中不由发急,竟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自己爬了多少,这一望却不由地感到一阵晕眩,幸而抓紧了崖壁上的一棵小树才没有掉下去,但已是心慌意乱,手脚疲软,几乎支撑不住。
李义山才喘过劲来,见华阳将软绳系在腰间又要下去,他向下一看才知李瑞钦挂在半山之中不敢动弹,明白她是要去接应李瑞钦,忙道:“我来吧!”
华阳也不答话就开始下崖,下了几步后方甩下一句:“我轻,你拉我们。”
华阳虽轻巧,但向下得不断回头探看脚底的情况,其实更难于向上,众人都捏着一把汗望着。终于见她到了李瑞钦身边,李瑞钦见到华阳如见救星,但仍是一动也不敢动,华阳须得腾出双手来替他系上绳子,腾出双手时仅靠两脚极易身体失衡。好在李瑞钦停住的地方有一棵小松树,华阳一脚踏在崖壁上,伸出另一只脚用小腿弯勾着松树,慢慢腾出手来将绳子的末端系在李瑞钦身上并用力扎紧,然后对他微微一笑:“脚下蹬稳,手里抓紧,没事的。”
认识这么久,李瑞钦第一次见到华阳的笑,方从惊吓中刚醒过来又似坠入了迷糊之中。华阳只好又叮嘱了一句:“我先爬,你跟着我的踏脚点落脚。”李瑞钦才醒过神来自身尚在险境,心里却喜悦不尽,手脚并用竟很顺利就到得崖顶。
华阳今日的表现让大伙都大开眼界,在崖下观望的宁国心底掠过一丝被挑战的感觉。宁国一向自信,自遇华阳后便屡有信心受挫的感觉,素日只觉得华阳的贞静娴雅是自己所不及的,不料华阳的身手敏捷、胆量超人也绝不输于自己。她虽从未攀援过山崖,但在下面观摩了半晌,见令狐绹爬得很轻松,李义山攀得也稳当,而令狐绢在李瑞钦停留崖壁之时也不顾令狐绹在崖上的阻止自己爬了上去。宁国不免心痒难止,不待软绳放下就开始活动手脚想徒手攀爬。
但崖下的几个人哪里肯依,见她执意不听,急得春瑶扑通一下竟跪了下来。宁国见状无奈,只得依着众人系好了软绳。侯仁筠还要上前百般献殷勤,提醒各种注意事宜,宁国正没好气,理也不理便甩下众人。
后面侯仁筠与马维迁上崖时吸取了前面人的经验,虽然都爬得有些战战兢兢,但有软绳紧绑在身上也心安了许多,也都一一顺利地攀爬了上来。
看着他们都上去了,春瑶不由地有些惊慌,裴泽渡看出了她的犹豫,温和道:“别怕,只管向上看,旁的动静都别理会,注意脚下一定要踩稳了再伸手向上攀。”他难得有一次说上这么多话的时候,春瑶点点头,虽然心里忐忑但她知道自己亦无可后退了。
见她神色依然紧张,裴泽渡小心地替她系紧身上的软绳,反复扯了两下绳子道:“只管放心,结实得紧,俺敢以性命担保!”看他如此慎重如此用心,春瑶不由心情轻松了不少,感激地一笑。
裴泽渡则谨守华阳交与他守护的职责,直到春瑶安全上崖了方才上来。
先前一直行走在阴暗幽凉的谷底,此时崖顶上仅有几颗稀稀疏疏的松树遮掩,宁国只觉得阳光万道,瑞气煦煦,真有荡胸生层云的快意。她站在崖顶上四下眺望,只见四围虽依旧是群山环绕,但地处高位,方圆的景致尽入眼底,东南方的远处隐约便是古城,那里便是自秦末以来兵家的必争之地,相传历朝战火一起,均有大量军队屯扎于此城周围。
山崖的南面坡势较为平缓但乱石林立,山下是一片深邃而宽广的山间盆地,三面群山环抱,一条河道蜿蜒贯穿其中。河道内水流很缓,岸两边青翠碧绿,隐约点缀着几座小房子,古朴幽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这就是被人称为神秘莫测令人胆颤的古战场,无数次大小战役竟是发生于此?
侯仁筠抢着跟在宁国之后爬了上来,上得崖来喘息方定,见宁国正向崖下凝神观望,便又忙着向宁国卖弄打探来的消息:“殿下莫看此处此刻幽静恬人,听闻雷雨时阴风阵阵,据说夜间更是会听到鸣锣击鼓、人喊马嘶的声音,有如千军万马正在鏖战……”
忽然一个声音大声道“好”,猛然吓得他停住了嘴,却见令狐绹正站在崖边向下俯瞰古战场,回头向大伙笑道:“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之地。”
侯仁筠不满地瞪了令狐绹一眼,但转头见宁国也走到崖边去了,只得悻悻地跟了过去。
华阳见大家都已平安上来,放下了心。便提出来先用些干粮,在崖上休整一下再继续行走。众人闻言,方觉得有些饥渴了,刚才在谷底阴凉,此时虽然崖顶的艳阳高照,但坐在树荫下吹着山风,感觉也很是惬意,于是大伙说说笑笑着补充了一番。
忽然发现不见了华阳,只道她一会儿就过来,但直到众人吃喝完毕,仍不见她的影子。别人还犹可,李瑞钦却焦急万分地四下找寻了。
正着急时,却见华阳从另一端的崖壁下爬了上来,李瑞钦忙迎上去问她为何又去冒险。华阳也不解释,只略含歉意微微低头,令李瑞钦陡然又不忍,忙问她要吃点什么,又将自己的水囊递上去。
令狐绢促狭地冲宁国挤了挤眼,宁国也看着好笑,她认识李瑞钦以来,只知他任性傲慢,虽然有时也会花言巧语讨好人,却从不知要照顾别人——哪怕是在自己面前,也只是嘴上客气而已。但见他此时对待华阳,比在太后面前还要殷勤小心,哪儿还有一丝平日里纨绔公子哥的骄纵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