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耀国的日光一如既往的刺眼灼热,比苓国虽少逊色,但也滚烫,所幸闺阁里大部分喜用月光纱,再炎热的日光透过这纱,都化作团团柔和。
芍蘼坐在铜镜前盘起黑发,侍女在她的发间比量着一件又一件发簪,但芍蘼总是兴致缺缺,一幅提不起精神的模样,采园刚从门外进来,见主仆二人如此,忙接过来。
“夫人,老爷的事情,将军都安排妥帖了,您不必操劳”采园用木梳重新梳洗她的乌发,将桂花油抹匀了揉在发间。
芍蘼抬起眼,铜镜里的人有些模糊:“总算,在苓国没了亲人,现下连苓国都没了”
“好在苓国虽不是苓国,但领地也分给了不算坏的侯爷”
芍蘼苦笑,见她还在挑选首饰,握住采园手里的银丝线首乌簪插进自己的发间。
“不用太花哨,就这个吧”
“可您好歹也是和将军新婚……”
她顿住:“那这个,我喜欢这个”
采园看芍蘼指着盒子里的赤豆双流苏,抿唇:“夫人也知道中原人喜事都喜赤色阿”
“我在苓国也常用赤色的”
“在韩耀国您甚少佩戴赤色的首饰了”
室内一片寂寥。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擎木抬眼,见芍蘼正梳妆,一袭素衣轻纱,少有的寡淡,倒别有一番风味。
“擎侍卫,你有什么事吗?”采园见他站着发愣,轻声问道。
擎木回过神,尴尬的抱拳低头:“夫人,门外有位客人要找将军,自称是将军的故人,只是将军上朝,还得片刻才能回来,您看您是不是先去招待?”
“侍卫这话好不懂事,夫人刚平复好心绪,昨个还未曾休息妥当,哪有精力来招待这位客人……”
“采园,不许这样”芍蘼见擎木为难,起身将首饰搁置下来“既然是客来,倒不能无理,传出去不好听,我还没用过早饭,你先吩咐后厨布置下去,让客人直接去落座吧”
“是”擎木转身刚要走,采园喊住他:“擎侍卫,忘了问客人是男是女?”
“是个年轻姑娘”
“姑娘?”采园回过头望着芍蘼,后者拍拍她:“看什么,是骡子是马也得见过再说”
大厅的四角长桌摆满了点心和菜肴,都是精致的模样,穗辛一八出头的年纪,自然也没见过这般滋味,她规矩的坐在客位上,等着主人回来。
擎木站在一旁向远处看了看,对穗辛道:“我们主子来了”
穗辛兴奋的起身转头,却只看见一个妙龄少女和身后的婢女,根本没有巢叶嬴的影子。
“你们这是将军府,将军难道不是你的主子?”
“姑娘这话说的极是,将军自然是我的主子,将军夫人更是我的主子”
穗辛不可思议的看着芍蘼,年纪与她不相上下,只是生的和中原人不大一样,虽漂亮,但她知道巢叶嬴绝不是一个只看皮囊的男人。
“不可能,我几个月前来的路上还打听过,巢郎根本没有娶妻,怎么我一来,就多了位将军夫人!”穗辛瞪大了眸子盯着她们,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夫人和将军是在圣上面前成的婚,姑娘可质疑韩耀国的皇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穗辛气的满身颤抖,身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姑娘自称我夫君的故人,可是什么故人?”
“我才是将军夫人!”
芍蘼微微皱眉,见穗辛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倒不像疾声厉色的人:“姑娘何以见得”
“我是云南呤塔力家的女儿!幼年在韩耀国和巢郎比邻而居,我俩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长命锁为证,我不信巢郎会负我!”
芍蘼看向擎木,擎木摇头。
“我与夫君已是拜过天地,行过周公之礼,自然他的故人也是我的故人,天色这么早,你一定没吃早饭吧,落座用些饭吧,我刚好也饿了”芍蘼坐了下来,见穗辛没有跟着,倒也不闹。
“客人不吃饭,那便看茶”
芍蘼夹起虾仁品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采园在一旁提她布菜,倒真没人格外在意这个不速之客。
片刻,门外马蹄声嘶鸣,巢叶嬴一进门就脱掉了斗篷,从怀里掏出一包云枣片:“我路过的时候看有刚出炉的,记得你这几天身子不爽,特意孝敬您老的”
芍蘼干咳了一声,用筷子指指穗辛。
巢叶嬴这才看见客座上还来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