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朝的公子盖几人的轿辇直直的出了宫门,往株海楼方向去,公子翎抬开窗帘,街上的叫卖声时隐时现,日头也高高挂在空中,偶尔刮着风沙,吹的人眼干涩红肿。
他放下窗帘揉揉眼睛:“城里是要入深冬了么,风沙刮的这样大”
“万和城的冬天都是这么刮的风沙,你许久不回来,自是忘了”公子盖屏息凝神。
“皇兄,你今日明目张胆得罪了太子和公子孚,怕来日他不会对你下什么毒手吧”
公子盖小憩的眸子微微睁开笑到:“本王还怕他撕不破这脸皮来跟本王对阵呢”
“太子近几年虽说没什么功劳,可也无什么大过,父皇又从未对他有刁难之色……”公子翎犹豫着,虽说大皇兄去世以后就由太子继位,但无论才学谋略甚至民心,都是他这个五皇兄高人一等,父皇并无意废太子,却又属意五皇兄,当真奇怪至极。
“本王也没能参破父皇的意思,咱们也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吧”他狭长的眸子缓缓合上,整个人不怒自威,公子翎甚至在他身上找到了父皇从前的模样。
株海楼得了消息,早早的挂上了灯笼,小斯丫鬟在门口迎接。
采园托着芍蘼的手轻声道:“姑娘,据线人说,太子似乎在朝堂上参了株海楼一本,还连带着说姑娘是苓国细作”
“说的有理有据,这楼里知道我们是苓国的人本就少的可怜,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芍蘼正正衣襟,步子就停在了楼梯上,她看着一楼忙而有序的小斯们,目光幽深。
“下面的人怀疑楼里才是真正进了细作”采园见她停了下来,随手给她披上了件外裙。
“你安排下去,上到掌柜,下到厨娘,一个一个给我查仔细了”
“是”
公子盖踏步迈进楼内,上好的紫檀氤氲的散发香气,浅金色的华服上绣着青蟒,他的指尖带着些许薄茧,脸颊是少有的瘦削,这几天事务繁杂样样需要他亲自过目,已是疲惫不堪。
“五爷可算是让姑娘们给盼来了,奴家还以为这楼里的东家得暂时换一换公子哥了呢”芍蘼笑着从侍卫手里接过披风递给采园,两人并肩走向二楼。
“本王今日给你带了件礼物,算是咱们认识这么久也该犒劳犒劳你了”他挥挥手,奴才们举着圆托搁置在了桌子上。
有蜀锦的布料,月光纱,流水绸,丝绸,红素绒,红双宫,真丝,还有几小箱的龙涎香,日光在布料上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秋娘哪去了”
“她带着琴娘们练琴去了,日头不落就能回来”芍蘼转身用指尖轻扫过这些布料,全部是轻盈又细腻的触感。
“想着你向来喜好红色,特地挑选了赤色的布料,裁缝按照你的身量做好了一批衣裳,明儿就送来,还留了秋娘喜欢的东珠,虽然比不了皇后的,但是也算得上有一无二了”公子盖见她满眼喜欢,很是满意,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扳指。
“也是难为你这一片心意了”芍蘼收回目光,随着他往楼上走“那龙涎香也是难得,不是说中原只有皇上才能……”
“是父皇宫里堆积了些,旧香父皇一向不用,本该焚烧毁了的,但确实来之不易,父皇念你劳苦功高,特意赐给你们的”
芍蘼点点头,推开房门。
“今天朝廷的事都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侍女还没说完,爷就来了”芍蘼斟了杯茶,茶汤明亮,他看见自己的影儿,仔细照了照。
“苓国现在是任人宰割,刚下朝兵部收到线报,苓国的王子皇孙大多是六七八岁的质子,太子本可放弃,无奈其中有他同母的小妹,且后宫的各位娘娘也会纠缠不休,目前苓国尚未有兵力足以留守和攻打阿寒国,若要救他,实在困难”
芍蘼低垂着头,轻声道:“奴家也希望苓国能活下来,或许,是秋娘更希望,苓国的各位能活下来”
“太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日我同他撕破脸皮,想必他灭苓国的心更浓烈了”
“奴家还是觉得,苓国存亡实在困难,不止他,爷也是,苓国亡了只有益无害”
“此话如何说起”
“苓国本就是数千年前万和城的一部分,自从画地分割以后,苓国兵力由强变弱,各方都虎视眈眈,因为他同万和城临界,拿下苓国,也离拿下万和城就不远了,收复失地对爷来说,是扯下太子的一把利刃”
公子盖目光有些波动,他莞尔一笑:“那你希望本王拿下苓国么”
“奴家只希望这种情况下,他们都能活着”
“谁活着”
“该活的臣民”芍蘼坐了下来看着他,公子盖见她眸子里有些许红丝,看来也是忧心。
门外人影闪过,公子盖竖起食指指向门外,不一会侍卫敲敲门。
“主子,是单玉姑娘”
“大概她和秋娘在场,一定会央求你救救苓国,可惜你今天遇着奴家,或者,爷就是来找奴家的,因为这几个人中,只有奴家不是出身苓国宫闱,只有奴家的看法是最中肯的”
“你真是聪明的让本王头疼”
“你是该头疼一阵子了”她起身把龙涎香点燃,香火从炉内的缝隙里散出,实在是奇香,香味没一会儿就布满整个二楼。
“对了,巢叶嬴怎么样,你们也该成婚了”
“说是出兵那日在皇宫里成亲,由内务府操办,他最近似乎忙着陪太子,也不知是太子找他还是他上门找的太子”
“那该隆重,父皇从不会亏待出兵的臣子,你在大家眼里该把对巢叶嬴的感情收一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倾心于他呢”公子盖抿了口茶汁随意撇了一眼她。
芍蘼身形微僵,点香的手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