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帝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书房内的几人变了脸色,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顺妃急忙跪下,搂住年幼的五皇子,求情道:“皇上,阿瑜年岁还小,好奇心重,又不懂事,所以才哭闹着要进去,请皇上明察。”说完泪扑簌簌的掉,望向皇帝的脸上一片哀求之色。
在旁边努力装作听不到的张德海心中一紧,不由得感叹顺妃的好手段。
五皇子赵瑜才五岁,年龄小,不懂事确实情有可原,可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把黑锅甩给了身为哥哥的太子吗?太子已经十岁了,身为储君,理应懂得皇陵凶险之处,弟弟们不懂事,他也跟着胡闹,还弄丢了三皇子,闹出了如此大的乱子,这既是太子能力不足、思虑不周的体现,严重的甚至可以说是藐视皇权,不顾手足!
在座的人也不傻,都能听出顺妃话里话外把自家孩子摘出去的意思,一时间无人接话。
武成帝表情颇为耐人寻味,他转头看向萧皇后:“这些事前头我都没有过问,都交给了皇后,皇后,你怎么看?”
没有过问?哼,是根本不关心吧?萧皇后腹诽道。
然而面上她却丝毫不显,背脊挺直,迎上九五之尊的目光,坦然道:“臣妾早在三皇子失踪之时便已召集几位皇子问清了事情原委,本打算待三皇子回来之后再予以责罚,现今三皇子已平安归来,皇上也已亲自审问,再加上此事太子牵扯其中,若由臣妾决定不免有失公允,不如就请您亲自决断吧。”
武成帝抚摸着手中的的扳指,丝毫没有意外这个回答,他扫视着各怀心思的众人,琥珀色的眼眸仿佛看穿了每个人的心底,最终说道:“太子、老二、老四从今日起都给我禁足,一步也不许踏出寝殿,听候责罚。”
这个结果,不就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吗?
顺妃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看到武成帝的脸色便知,此时再提,徒惹人厌烦罢了。
“是,儿臣遵命。”三位皇子纷纷听令行礼。
武成帝似乎是有些累了,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妃子皇子们彼此暗中交换了眼神,鱼贯而出。
萧皇后率先离开,走在最前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原本热闹的书房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鲜活的热气仿佛随着人群被带走了,留在主位上的人呆呆坐着,目光落在了书房的一隅。
那是一盆红色的山茶,它顶着初春的寒气与喜怒无常的艳阳,放肆地舒展着自己的花瓣,娇艳又明媚,令人心情大好。仔细看去,花朵旁边还有一枝小小的嫩芽,又细又矮,却顽强地破土而出,再过不久,将有另一朵美丽的山茶来代替眼前的这朵红色吧。
主座上那个孤零零的影子显得愈发苍老。
张德海掩了门,恭敬立在一旁。
良久,只听得主座出传来一声叹息:“长大,都长大了啊。”
声音里丝毫没有孩子长大的欢欣,反倒透出无限的凄凉和寂寥,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今后兄弟相争的惨剧。
帝王家的孩子,都会走这一步吧。身为帝王,他安逸太久了,长久以来竟忽视了眼皮底下发生的变化。
大梁素来是强者为王,武成帝自己亦是如此过来的,只不过当年他身在其中,许多事情看不清楚,现在,他跳了出来,变成了旁观者,处在棋盘外观看这一方天地的明争暗斗。
他如今似乎能体会到父皇当年的心境了,既对年轻一代成长的欣慰,还有对大梁未来的期待,又有手足相残的悲哀。
不过,世上万事万物皆是如此,弱者被捕食淘汰,强者方能更长久地生存下去,从而培育出更强的下一代,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才是大梁继承者所需要的资质。
想到此,座上的帝王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笑意来,然而这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仅是浮现在面皮与嘴角之后便消逝了,张德海没有漏过这个表情,他深深地将头垂下去,不发一言。
三日后,经众太医与国师玉霄子的全力救治,三皇子赵珏仍是不可避免地衰弱下去,皇帝震怒,顺妃哭得几次昏倒,整个行宫求神拜佛作法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中毒迹象没有转好趋势,除了最初清醒过一次后,赵珏便整日陷在昏迷状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