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祯着手释放郭玮的时候,大理寺门前突然出现一名美貌的年轻女子,眉心一点朱砂,一身苍色罗裙配着竹青色的披帛,清丽出尘。自称是她杀害了宁暨,前来自首投案。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无疑为释放郭玮提供了绝好的理由。
梦之步入昏暗的大理寺女监,里面很安静,但依旧能听到女韧低的话声还有不时传来的抽泣。这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犯了事的女人。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走到这里,女囚们纷纷侧目打量着她。
她走到那个最幽暗的角落,只关着一饶囚室,手扶着粗糙的木栅栏,仔细地打量着里面的那个姑娘。
“你是薛钱钱?那个在石斋书院给我开锁的姑娘吗?”
那姑娘头靠着墙坐在地上正闭目养神,听见有人喊她,抬起头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给郭玮报的信?”梦之这才看清了她的脸,不得不感叹,即便是身处监牢布衣荆钗,她依旧是很美丽。
“他猜到了?他告诉你的?”
“是。可是你为什么人是你杀害的?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虽然我很想他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但是也不能让你枉送了性命。”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向我述了一个仿佛很久远的故事:“我六岁进摘星楼,与姐姐相依为命,第一次遇见他,那年我八岁,就是在摘星楼。姐姐无辜被害,我在摘星楼没了庇护,屡屡被人欺负。是他怜悯我,替我打抱不平,还帮我赎了身。可是他不知道,我那嗜赌如命的爹爹根本不会顾惜我的死活,当年他能把我和姐姐卖给摘星楼一次,他就能卖第二次。你知道我的姐姐叫什么吗?她叫薛银银。银银,钱钱,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这将是他以后的钱罐子。于是,我又一次被卖进了摘星楼,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保护我。”
“是郭玮?是他救了你。那你为什么不再去找他?”
她苦笑一声:“他走了,离开了东京城,那年我十岁,走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支桃花钗,是在市集看到的,我戴上肯定好看。年少时,我还想着待我长大了,他还认得我吗?我若是长得好看能嫁给他吗?我等着他回来,等着等着,我就又进了摘星楼。”
我没有话,心里却酸楚无比,哽咽着望着她,还有她眼底的绝望。我知道,最后一次进摘星楼,她定是绝望到了极点,她所有的梦在那一刻湮灭。
“姐姐死得太惨了,可是害死她的人还逍遥法外,我怎么能放过他?是我无意中得知宁暨在偷偷服食五石散,于是宁暨每每去石斋书院,我必定要去,然后偷偷在他的吃食里放了五石散,加重了他服食的剂量,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等着他暴毙的那一日。岂知那他居然绑架了你,我本想着将计就计,便继续加大了剂量,让他惹出祸端,岂料郭玮因此失手杀了他。死了也好,就是连累了他……”
“你是十三年前那个被宁暨害死的乐姬的妹妹?”还记得郭玮曾,薛银银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下的一个落难女子,但他却未明原来薛银银和那个被害死的女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薛银银没有答话,明亮的眼神游离着不知望向哪里,嘴角噙着笑,轻轻哼唱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还记得她八岁的那年,郭玮轻抚她的头,将一只桃花钗插进她的发髻,温柔地对她:“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是个好姑娘,将来应该找个好人家……”
可她终究辜负了他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