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相生又说了:“我往日三请四请你从不来,这从登闻台摔下了后,倒是转性了。”
“我若不来,免不了日后还要被你五请六请,何不一次解决,以后耳根子清净。”梦之挑衅到,仰起头,就看你吴相生能使出什么花招。
吴相生听了有些讶异,这白梦之似乎变了性子,倒是学会呛口了,话说如此难听,分明不给他颜面!
“哎——白姑娘和我置什么气,今日邀你前来,不过是作诗论画,这可是你的强项呀!”说罢对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得令后便退下了。然后朝着四周拍了拍手高声说道:“诸位友人!今日吴某有幸邀请到白姑娘,特请白姑娘为我一副珍藏的画作题诗一首!请大家前来观赏!”话毕,那小厮就已经拿着画轴过来递给了吴相生,众人立马围了上来,吴相生洋洋得意的将画轴放于阁内中心的画桌上,在众人的瞩目中将画轴缓缓打开。顿时震惊四座,旁边一人看着画赞叹道:“这可是唐代李昭道失传已久的龙舟竞渡图啊!”
旁边又一人说道:“如此墨宝,若白姑娘题上一诗,那必定名垂千古啊!”梦之见状,心下一紧,暗觉不好,许是知道了她摔伤之后失忆之事,这吴相生摆明了想让她难堪。
吴相生对着梦之笑着说道:“白姑娘,请吧!”一旁侍候的女使不知何时已经端着笔墨上来了,将笔递给了梦之。众人皆围坐,或站着,等着梦之能题出何诗。
梦之拿着笔,似是沉吟,心中暗想,作诗不难,后世一千年,名作千百篇,随便偷一首,就是这字……毛笔字毕竟生疏,加上繁体字还不够熟悉恐怕要闹出笑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不如坦诚以待,倒省了以后这些诗会酒会假意的试探与刁难。
梦之放下笔,说道:“诸位,实不相瞒,梦之自病愈后已然失忆,从前所学全然忘了。今日斗胆前来,不过就是要看看吴小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此话一出,四座皆哗然,并不是因为梦之坦白失忆之事,自她昏迷,坊间早有传言,今日不过是眼见为实而已。而是想不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才女,今日不仅能当众承认自己的无知,还赤裸裸地与吴相生撕破了嘴脸。
吴相生听罢自是满腔怒火,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看那!那个曾经孤高自许,自比嵇康的白梦之,如今成了一个废人!”
此时,人群中一书生走出来,倾身对着桌上的画作端详起来,口里说道:“这画是假的,这不过是个临摹本。”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目光皆被画卷引去。众人忙问:“安仁兄,何以见得?”
“此画虽然墨色用的极为考究,为仿古甚至做了旧色处理,几可乱真,但忽略了一处,那就是纸张,这幅画的纸张为半新,不可能是唐朝留存下来的。”这书生原来是王安仁,王安仁说完只看着梦之,梦之对他一笑,投来赞赏的目光。
自登闻台一别之后,他听闻梦之昏迷数月,醒来后人事不识,所学尽忘,根本无从得见,恐怕她也早已将他遗忘……吴相生相邀他本不想前来,听闻梦之也在邀请之列,这才过来碰碰运气。果然,她已经忘了。从她登船那一刻,看到他甚至看到的每一个人,她只当初识而已。
“有理啊!”
“安仁兄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看了之后都觉王安仁说得有道理,都围着画作一番打量。
吴相生见此情况颇为吃惊,这幅画可是他花重金才买到的,居然是假的?不行,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当中被拆穿,不然可真就是斯文扫地!
吴相生走上前,卷起了画轴收起了画,口里振振有词:“不可能是假的!就算纸张较新那也可能是保存的好,如何就能断定一定是假的?”
“吴兄若是不信,大可以带着画作去古董行一验便知。”王安仁说道。梦之听了,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上前一把抢了吴相生手中的画,举过头顶:“用一副假画就妄图在人前羞辱我,我今日就拿着这幅画去古董行验明真伪,看看今日到底是谁出丑!”
“你这丫头,快还给我!”吴相生气急败坏,上前欲抢,梦之见状忙从阁内跑到了阁外的露台甲板上。吴相生跟着追了出去,见到了死胡同,笑着说道:“白姑娘,我不和你争,你看看,下面可是汴河滚滚的波涛,小心可别掉下去了。”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给你的!”梦之站在护栏边,怀里抱着画轴。
围观的众人有些骚动,只听有人说:“这白姑娘真是太任性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站在那边上多危险。”
王安仁万分焦急,生怕梦之有个闪失,对着她喊道:“白姑娘,快回来吧!”
敏言也赶过来,看着自家姑娘急的直跳脚,说好的别来偏要来,她可如何和娘子交代啊!“姑娘!别意气用事,快回来!”
对面画舫里,郭玮与吴娘子听到一阵骚动,不知发生了何时,吴娘子侧耳倾听说道:“外面什么声音?”
郭玮面无波澜,并未作答,只自顾斟着酒,看来并不想多管闲事。
外面,吴相生按捺不住了,心想,嘿,这小娘子,就不信还治不了你!“白梦之,你不过来是吧!你最好给我站着别动!”说罢朝着梦之冲过去,上前就欲抢夺梦之怀里的画轴。
郭玮正喝着酒,听到那人一句“白梦之”,放下了酒杯,拿起了桌上的宝剑便冲出门外。
那边,吴相生与梦之推搡着,只听梦之喊着:“吴渣男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和女人抢东西!”
“女的怎么了,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凭什么我就得让着你?给我拿来吧!”说完拉着梦之的手臂,眼看画轴就要被他抢走,梦之用力一拽,哪知刚好那吴相生脚边有一滩水,突然脚下一滑,翻下了栏杆就要掉入水中,梦之一把抓住了他,本想救他,奈何力气太小,居然和他一同掉了下去!
就在这时,对面的郭玮从甲板上一个飞身,在半空中一把抱住梦之,脚掌在水面轻点,一个飞身又回到了画舫甲板,梦之看着眼前救她的人,突然愣住了,总觉得似曾相识,一时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郭玮放下她,梦之突然反应过来,吴相生还在水里呢!马上跑到船边查看,虚惊一场,那吴相生会游泳呢!此刻吴相生正对着船上众人喊着:“快放个梯子下来接我!”那边早已乱作一团,众人都忙着找悬梯。
梦之见没事,这才回过身来,对着郭玮施礼道谢:“多谢郎君搭救!”郭玮并未理会,说道:“一会儿船靠岸了,你就下去吧。”
梦之越看他越熟悉,脑子里正在快速的检索,突然似想起了什么:“等等,等等!你别走,你不就是那个踢死了我的花狸的那个人吗?!”
郭玮并未理会她,径直朝着阁内走去,梦之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喂,你别走!你还没说清楚呢!”
进了阁内,梦之方才看到里面还有一人,竟还是个标致的小娘子,吴娘子见到梦之,起身施了礼也并未说话。
梦之心中似乎有了论断,看来是她打扰了二人的约会了。梦之看了看吴娘子对着郭玮一脸窃笑道:“哦——你们……那今天算是我不好,打扰了二位清净,你既救了我一命,猫的事我以后就不提了。咱们一笔勾销!”
郭玮语塞,歪过头沉沉吐了一口气,便在原来位置上坐下继续喝着酒。一笔勾销?到底是谁欠谁呢?登闻台下,若不是我,恐怕你连今日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待到船靠了岸,敏言早在码头等候多时了,见到梦之依旧是惊魂未定,忙上下打量着梦之看受伤没有“我的姑娘,你以后不可这样行事,真的吓死我了!”
梦之抱了抱敏言,拍拍她的背,笑着说道:“好啦!你看这不没事吗?回去吧。”
船头,郭玮看着梦之远去的身影,一旁吴娘子走来,站在他身后问:“将军认识这女子吗?”
“不认识。”
“将军不认识我可认识,她可是这东京城有名的才女白梦之呀。”说完又笑了笑,这郭玮哪里是不认识,分明是不想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