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魅、恐怖和惊骇仿佛寒气一般附着在皮肤上。她也许可以逃过这一劫,但是只要入梦,就躲不过这间无穷无尽的回廊和追逐。
它们在追逐她,不知因为她是它们的猎物,还是同类。
*
一阵寒风将她从梦魇中惊醒。夜中冥气渐起。
棺盖不知怎么被歪斜地推开了,露出一角浓墨般的夜空。
尸首旁传来了一阵动静。青池心里有些不满。这棺已经满员了,居然还有没眼色的想挤进来,开馆的手法也如此粗鲁。
她强忍着睡意,十分不悦地转头,然后看到了那股猛烈冥气的来源。
那是一个怪物,勉强维持的人形,但浓稠浑浊的恶气不断从七窍溢出。怪物低伏在棺材板上,脸向下贴着她身侧的尸首,张开鸟喙一般的尖嘴,吸食着尸身未散的魂气。
尸体上原本喋喋不休的鬼魂逐渐淡去,显露出一张僵硬的、惊愕的脸,仿佛在死前受到了绝大的意外。随着生气被吸走,尸首像泄了气一般不断松垮下去。而那怪物的面目也随着吸食,变得更加清晰。
这鬼怪是煞气结成,似乎是纯凭气息来辨认猎物的。棺内空间太小,无可逃脱,青池此刻只得使出最猛的屏气凝血的功夫,将自己当作一副骨头架子。
不知挨过了多久,那魂煞吸尽了魂魄,自身的恶气也更加充沛。但它并没有马上离去,伸出手爪在棺木中四下抓探。有几次险些就要划过青池的身体。
她蜷缩着,心如擂鼓。哪怕挪动一分,也会被察觉。
直到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那怪物才缓缓挺起身子,合上棺盖,寻找下一个目标。
青池僵得久了,缓了一会儿才能行动。但是棺内的煞气却有增无减。
“糟糕!”她看着眼前那具也开始化煞的尸首,想起在鬼族时读过的定义。新丧的尸首如果意外丧失心魂,残留的阴神会催动尸体行动起来,如同之前的魂煞一样不断猎食其他人的心脏。而青池此时挤在这狭小的棺内,已经没了退路。只见对面的尸体正剧烈地颤动着,灰黑的煞气不断从心口涌出。
煞气驱动了这棺材四角的镇邪符纸,不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推开。这或许,才是刚才那个魂煞“放过”她的原因。待她被这尸煞撕裂,魂魄也会沦为魂煞的食物。
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她身上还有一些香料和香灰。眼前的实体仍有一段时间才能真正转化为尸煞。
她屏息,先在自己身上撒了一把香料。
“为那踏上幽暗旅途的随行者准备胡椒,免得在无光之地受到侵扰。”她吟诵道,“为那有去无回者涂抹香油和肉桂,愿他们的身体芬芳,魂灵无垢!”
言毕,她快速在尸首四方撒上了香灰。这冷却的香灰一沾上半煞化的尸体,就像灼热之物般,令尸体剧烈抽搐起来。她看准时机,相尸体的胸口撒上一把香灰。
“倘若你仍想保有永恒的姓名,就不要与兽为伍!”
冷汗从她额头落下。此前她从未面对过真正的尸煞,只能用原理近似的镇魂送葬仪式来应对。但她的运气似乎还不错。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尸体终于永远地停止了行动。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尸体的表情更加扭曲可怖了。她侧过身,地唱着葬曲,为这被抽空的尸首合上了眼。
女孩的神色有些凝重。打扰死者的沉眠是极大的罪孽。这旧棺入殓着新尸,头三未过就遭遇了魂煞,未免也太过凑巧。
“老兄,放心地安歇吧。这借宿之恩,我记下了。”
她仔细回想那个鬼魂,好像是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看到什么,真的。
随着煞气散去,青池终于撑开了棺盖。随着一缕晨光撒入,她看到它的手不自然地握着,皮肉皱缩之后,一块木片从指缝的空隙中掉了下来。木片散发着异香,还有灰白的粉末簌簌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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