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男人拉亮灯,给她钱时,问她。
“不用了。有了这点钱,我自己能回去了。”木沙怕被院子里的人撞见,接过钱,急急地收拾着背包和神色。
“没事,现在院子里的人都出摊去了,没人会看见你。”男人说。
木沙顿了顿,也真是,既然有勇气把自己置于道德的异类,还会没勇气去面对陌生人的目光?
可木沙终究还是没有破罐子已破摔的坦荡。她知道目光和风言风语的力量,作为一个间接的半听闻者,心里都埋下了恐惧,何况是把自己置于风暴的中心呢?
可是这座城市对她没有兴趣,是的,连错眼看到她都是一种视觉上的浪费。这种不存在感渐渐的让木沙高兴起来,甚至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然而她怎么可能忘掉呢?
一百块钱一阵痛。当清晨她背着书包行走在杳无人迹的小巷时,她突然从这痛里获得一种如释负重的快感。
血浓于水,尽管凉薄,却没办法解脱。用可耻的一夜换来没有芥蒂的一生,是不是很划算?
早晨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一扫往日的阴云,仿佛未来也如此刻一样光明一片。
这种兴奋弥散开来,使她生出先去天安门看一看升旗仪式的想法。可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她已经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转变,却是以这样一种不堪、不快、不可告人的方式完成的。
天安门,你居然还想去天安门,还想看什么升国旗?你忘了昨夜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不知道你兜里的一百块钱是怎么来的吗?还天安门,还看国旗,亏你这时候还敢想如此高尚庄严的事情。你现在这个样子,甚至都不该走在阳光下,而应该躲进阴沟里。
木沙抬头看看前方,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逼仄的小胡同里。阳光照亮了半面高墙,却把另一面和低处留在了黑暗里。木沙自觉地往暗处走过去。
木沙终于明白,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生命的底色完笔,余生都将囚禁于黑暗之中。
何去何从?她的心里再次浮现出那唯一的答案:回家。可能只有家才会接纳这样破败的自己,可能只有家自己才能安心地被接纳。
现在有了路费,还摆脱了对哥哥的最大阴影,而且作为一个女人,也许更能和母亲一起,承担起家庭的不幸。
回家,回家,谁知道家还是不是离开之前的那个家?而谁又知道,这个想回家的人却已经不是那个离家之前的人了。
“我天不怕,地不怕。”当初的狂言再次回响耳畔,是啊,天不怕,天的眼里岂会有我?地不怕,地的怀里也将不再容我。我将从此飘飘荡荡,如风自生自灭。
想到此,木沙只想坐在地上,痛哭一场。
然而这在繁华之地,亮光之处,连这样的想法也不得当。
木沙依稀想起,儿时听人说,父亲死后,有段时间母亲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曾与什么伯父一起生活过。
母亲是吃过苦的人,也许她能谅解我,她那么包容木扁,难道就不能包容我一次吗?
回家,回家。
边走边问,木沙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乘客很少,木沙坐在后排,不多时,上来一个身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坐在她旁边。
人一旦犯了大错,似乎就对小错不屑了。所谓破罐子破摔,所谓数罪并罚。
所以当那个男人对她显示出好感时,木沙既惊讶,又好奇,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自己身上已经表露出自甘堕落的痕迹?她可以理解一个车夫接受她,却不理解眼前这个年轻、净爽,也不难看的男人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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