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庆福小心翼翼缩身窗格之下,目送皇城司黑衣马队席卷远去;又多等了一时三刻,确信安然无虞了,方才重回里屋中,摸索着在帷帐后的粉墙上拍了几下,然后一阵机杼声响,榻上密阁的盖板徐徐开了。莲心、古夏先后从密阁中腾身出来,他二人满面绯红,神色扭捏,互相不敢对望一眼。
“……怎地隔了这许久才打开暗门,我听皇城司不是早离开了么?”古夏一时羞腼,不敢微视莲心,又觉得颇有些尴尬,只好找些话头,借向庆福发问好打破窘促局面。
“少爷,你在密阁里头又瞧不见外面,我是等楼外皇城司黑衣马队去得远了才敢替少爷打开暗门。”庆福辩解道,跟着背过莲心,偷偷朝古夏挤眉弄眼,又说道:“我若不谨慎小心些,皇城司去而复返,你与莲心姑娘可来不及再一块儿钻进密阁啦。”
他后句话明显在揶揄调侃二人,莲心听见了,脸上绯红又增添几分,一直绵延至耳根颈后;古夏会意又不好发作,只得也背过莲心,狠狠给他一个白眼。庆福掩嘴偷笑,浑不在意。
“今日得蒙姑娘相救,古夏铭感于心,请受在下一拜。”古夏先整饬好衣裳,然后挺直身体,面向莲心,神态恭敬,双手如怀鼓般叠握伸出,曲躬至膝,行了一个严正恭肃的躬身礼。莲心莞尔一笑,亦将双手合于腰间,右脚小退一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而起,还施以万福礼。
“庆福,”古夏再转而朝庆福说道,“今日之事你不可予任何人谈起。”,他说这话时神色无比峻肃,庆福知他是不愿此事外泄而有损莲心姑娘名节,自然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莲心从旁听见,暗暗赞他心细如发,便是这般繁枝细节之处亦替她考虑周全了,心头不觉涌上一股暖流。她趁着古夏不注意,拿眼偷偷瞄他,愈发觉得眼前之人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自己那颗心在不知不觉间全然被他吸引住了。
“要说这张榻板可真是结实的紧,你们是没瞧见,先前来的皇城司当中,有一个身量魁梧粗壮的,他跃上床榻还愣是踩着板子使出一招'千斤坠',没料想到竟全然无功,哈哈……”庆福伸手抚那盖板,嘴上啧啧称奇:“这板子如此强韧,倒不知是什么木头做成的?”
“这或是骆驼刺,”古夏细辨板上纹理后说道:“我曾于书中读到过,此树产于西域,质地极坚。”
“夏公子果然博学多闻,”莲心微笑道,“这榻板正是西域奇树骆驼刺所锻,此树遍生长刺,木质极坚,只长于西域极炎极旱之地,甚为罕见。”
“此等稀物怕是台城当中也没有吧,却被用于这风月之所藏匿纳身,哈哈……”庆福羡妒自语,跟着忽察失言了,立马作揖致歉道:“庆福原非意有所指,冒犯了姑娘,勿请见怪。”
“无妨,”莲心绝非一般心胸狭隘的女子,她释然笑道:“庆公子说笑了,骆驼刺这般珍贵稀有,怡红雅居上下所有亦不过只此一处。”
古夏听到这里,神色蓦然间有了变化,但见他俨然向莲心问道:“姑娘尚未告知在下是受何人所托前来相救?”
“这……”莲心立时面露难色,支吾其词。
“那名交托姑娘于危难之时前来搭救之人,”古夏蹙眉说道,“想必自我刚入怡红雅居之时便已然知悉了我的身份,否则如何能将这间暗藏骆驼刺密阁的天字号厢房恰巧安排于我?”
“唔……”遭古夏一语道破原委,莲心登时满脸窘态,颜色一阵红一阵白。
见她委实不愿相告,古夏不忍强逼,于是拱手说道:“既然姑娘不便相告,在下自当告辞。今日大恩,他日古夏定当结草衔环相报。”说罢便欲转身离开。
“……公子且住!”见古夏果真要走,莲心娥眉颦蹙,轻咬绛唇,心中下定极大决心之后,方才启口徐徐说道,“交托小女子于夏公子危难时刻前来搭救的,乃是……”
古夏并庆福正侧耳聆听,屋外倏然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三人俱是一惊,面色陡变,心中想的都是同一般:莫非皇城司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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