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尔去,唤伊乳名。】
百奈一言不发的揭下锐儿肩胛处已被鲜血浸透的净布,露出里面仍在渗血的伤口,震惊顿时大过担忧,不由自主怒道:“是暮色伤的你?他竟然如此不顾昔年情分?”
“不是。”
“怎么可能?”百奈小心翼翼擦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到现在竟然还未见好,分明就是被灵术所伤,难不成恂王还会灵术吗?”
“我是被殿下的‘克己’所伤,‘克己’原本就有灵,又跟着殿下出生入死,饮过无数敌人的鲜血,现在越发凶狠了。”锐儿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这是殿下对我的责罚。”
“锐儿……”百奈不知如何劝慰,只得默默为锐儿敷药裹伤,低声嘱咐道,“灵术所伤无法用妖法快速愈合,这几日你自己注意,尽量不要用到这只手,我每日会来帮你换药。”
“多谢。”锐儿谢过百奈,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忆起了北疆的日子,“当年在奉川畔的殿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奇谋巧计退敌守城,手中灵剑更是斩敌无数,那时候我跟着殿下,只觉得天地间没有任何事能难住我。可如今,他不在了,我也变得没用了。”
“这不是你的错。”百奈帮锐儿穿好中衣,劝道,“就算你再如何努力也挣不脱皇权束缚,所以你就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了。”
“难道就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翁主远嫁却什么也不做吗?”锐儿突然握住百奈的手,问,“你说,会不会有方法能摆脱言灵?”未等百奈回答,锐儿好似惊醒般急急说道,“你可知道有个七弦君?半妖如有隐秘都可找他,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你说他会不会有方法?”
“不会!”百奈的否定没有一丝犹豫,压低声音严肃道,“没有这种方法,即使是七弦君也不知道。”
“你也知道七弦君?”
百奈点点头,又郑重道:“那个七弦君你不要再找了,他的酬劳你付不起,听到没?”
“可是……”
“不要再说了!”百奈没有让锐儿继续说下去,“你我只是半妖,本就不应与常人有何瓜葛,无端生情绝没有善终,更会害了旁人。”
“百奈,你……”锐儿从百奈平静无波的话中看到了那些独自饮泣的岁月。
“我没事,倒是你,该看清一切了。”百奈的墨瞳依如深潭,未曾起过任何涟漪,瞟了一眼屋外,轻声对锐儿说,“你若真有了不舍,就趁现在好生相诉吧。”百奈站起身,走向门口,“其他的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锐儿望着百奈飘飘然走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却看到惜缘正急匆匆的跑进来。
“锐儿!”惜缘冲到锐儿身前,惊恐的看着锐儿脱在地上满是血迹的外衣,担忧的问,“柳芽说你受伤了,伤在哪了?严不严重?”
“让翁主担心了。”锐儿向着惜缘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锐儿没有大碍。”
惜缘犹豫着问道:“是不是叔父伤的你?”见锐儿默认,惜缘垂下眼眸,喃喃道,“你是为了我的事才去的恂王府?”锐儿未置可否,惜缘却向着锐儿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会在乎我的事。”
“翁主,我……”锐儿有诸多言语都堵在心里,不知如何开口。
窗外的雪悄无声息的飘落,将一切纷扰隔绝于世,只余一片纯白。惜缘的眼里满是不舍,向着锐儿轻轻伸出手,待要触到锐儿脸庞的时候却停住,犹豫几多,最终还是放下了。
“锐儿。”惜缘静静开口,仿若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今日父王已经接了圣旨,待到明年六月,我就要和亲乎耶伊,嫁到阿拿国去了。”惜缘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父王说了,和亲和戍边一样,都是为了保家国平安百姓安康,皇室女子理当肩负,这是我自出生就责无旁贷的使命。我从小就失了亲生父母,却幸有父王教养至今,更有锐儿你……”惜缘的声音里有强撑的淡然,“你的疼宠,让我亦如其他女孩子一样,未曾见过一丝风雪。”
簌簌雪落,在惜缘身后的窗外忽隐忽现,仿若将惜缘所有未言的情愫都低声诉说。那风雪中的花苗,倔强的生长着,好像一夜之间就开成了可以独自迎风冒雪的腊梅。但只有锐儿知道,这朵花苗有多羸弱。
“别说了。”锐儿轻声开口。
“我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我长大了。”惜缘却仍旧低声呢喃着,“我该学会如何做一个皇室之女,一个像模像样的翁主。”
“别说了。”锐儿的语气里有了哀求。
“我不能总是倚仗着锐儿你的疼宠,就拒绝面对风雪。”
“别再说了。”
“锐儿你大可放心。”惜缘却没有听到,仍自顾自的说着,“现在的我早就不是当初躲在你怀里说‘我怕’的那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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