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遗憾”,在一间弥漫着香烟与咖啡气味的房间里,庄沐凌呆呆地坐着,他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脸,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一些安慰的话,庄沐凌却什么也听不见。空气开始变得干燥,苦涩。庄沐凌沉默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咽喉,让他吐不出话。
“我们在他的衣袋里发现了这个”,治安官递过来一张一寸大的照片上面是庄沐凌和他的叔叔在侦探社前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咧着嘴大笑着,庄沐凌已经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他接过照片,照片早已褪去了色彩,泛上了黑白,当指尖碰到照片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电了一下,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他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哭,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他吃力地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门外的走廊里挤满了人。高大,陌生的身影包围了庄沐凌瘦弱的身躯,他们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庄沐凌看不见他们的脸,也同样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嘈杂和孤独感包围了他,让他无法呼吸,无处悲伤。他费力地推开他们,冲出了治安局的大楼,冲进了街道。
外面的一切在此时都成为了黑白,乌云戏剧性的笼罩了这座城市,高大庄严的建筑在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变成了一座座灰色的大理石纪念碑,庄严而冷漠地俯瞰着一切,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此时统治了这座城市,雨水滴在了庄沐凌的面庞,滑过他眼角的泪痣,顺着下巴滴在了脚下的石板路上。透过这一座座摩天大楼的空隙,庄沐凌望着那狭窄的天空看得出神,他感到嘴里一阵发苦,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接着一颗落在了水洼里,机器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等我长大了,也要当一个侦探”,庄沐凌小时候总爱这么说,他的叔叔在这个时候也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垫上烟斗靠在摇椅上惬意地坐上半天。他喜欢他叔叔侦探社充斥着烟草和旧报纸的气味,喜欢一边喝茶一边听叔叔讲着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凶案。
他的叔叔很早以前,大概是在庄沐凌出生以前,就在老街开办了一家侦探社,成为了希望市的众多私家侦探之一,由于希望市昂贵的公共治安收费体制,雇佣侦探解决问题变成了颇受欢迎的途径,虽然叔叔的侦探社生意不算红火,但也积攒了不错的口碑,庄沐凌小时候一直引以为傲,在他看来,自己的侦探叔叔有着世界上最酷的职业。
“会的啦,你迟早会成为比我还要厉害的大侦探。”叔叔笑眯眯地摸了摸庄沐凌的头说道。这句话不停地在庄沐凌的脑海中重复着。因为他和其他人一样的漠视,间接导致了这样的悲剧发生。
如果自己当时如果没有视而不见会怎样,如果自己当时冲向了码头,结局是否还是一样?庄沐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此时的希望市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安静,无力感与疲惫感涌上了他的身躯,他在一处墙脚下坐了下来,他看着高处来来往往的轻轨车厢和过往的车流,它们似乎从未停下。没有人能够和他分担此刻的悲伤,他这样想着,把脸埋进了早已湿透的胳膊里。过了一会,冰凉的雨水似乎停下了,不再粗暴地拍打着他的身子,可雨声却仍在继续。他抬起头,某个人在他跟前停驻了脚步,庄沐凌看清了他的脸。他认出了那对眉眼,是苏穆荀。他正打着一把伞,替庄沐凌遮住了刺骨的雨水。苏穆荀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在他身旁蹲下身子,替他撑着伞,庄沐凌感到了一阵安心,孤独感渐渐褪去,他哭出了声。
远方地钟声响起,白天发生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时光从未眷恋过任何人,也从未因任何人而停住脚步,无情的先前跑着,眼前的未来在转眼间就成了遥远的过去。
窗外,雪花漫天,已是凛冬。庄沐凌望着窗外的一颗梅树看得出神,他又消瘦了些,他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照片,慢慢地闭上了眼。半睡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无论他怎么追赶,也无法触及。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他打开台灯,捡起掉在床边的照片。他忽然发现,照片的背后似乎写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泛起了光泽。庄沐凌冲到台灯的边上,对着灯光端详了许久,他惊讶地发现,照片的背后写着一些白色的字,和照片的颜色融在了一起,如果不借着台灯在字体上的的反光根本无法发现。只见照片背后用细小的字体写着四个字——银鳟大厦
雪停了,苏穆荀一个人走在街上。丝毫不惧刺骨的冷风,他双手插兜,腰板挺得笔直像是要刻意证明什么似的,迈着有力的步子向前走去。走到希望广场时,他停了下来,他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广场,希望女神的雕像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和庄沐凌在这里的长椅上坐上一个下午,他俩靠在椅子上喝着冰凉的汽水,旁边的老妇人在叫卖着鲜花,空气里尽是迷迭香的味道,黄昏的残阳照在了庄沐凌笑颜上,把他雪白的牙齿照的发亮……
庄沐凌的遭遇他早已知晓,自从上次分别苏穆荀已经许多天没有看到他了,想到这里。苏穆荀便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庄沐凌家的方向走去,寒风吹动了他的衣摆。蓝色的身影在洁白雪地里显得格外耀眼。
苏穆荀走着,他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自他第一次见到庄沐凌以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庄沐凌时的样子……
那是他们还在上五年级的时候,苏穆荀刚从钻石区转学到里城外围的建兴小学。“喂,小鬼!叫你呢!”几个初中生揪住了苏穆荀的衣领,“听说你就是那个钻石区来的有钱佬?今天怎么没看到有专车接送你啊……我们这治安挺不好的呢”说着,领头的初中时混混猛地在苏穆荀单薄的身板上狠狠地了来了一拳,几个人拖拽着把苏穆荀拉进了一条巷子里。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有钱人了。”他们几个人抓住了苏穆荀手脚,丝毫不给他挣扎的余地,不停的用拳头砸向苏穆荀的脑袋。
“靠!他书包里才二十块钱。“旁边的一个矮个子说着,把苏穆荀地书包翻了个底朝天。
“喂,你把钱放哪了?”领头的初中生蹲下身子,用手捏住苏穆荀的腮帮子,其他两个人则从背后抓住了苏穆荀的双手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血留在苏穆荀的眼眸上,他感觉脑袋里有什么声音嗡嗡作响,左眼疼的厉害,已经睁不开了,呼吸开始急促,视线开始清晰,愤怒涌了上来,让他忘记了疼痛。
“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