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病人家属眼睛里逐渐暗下去的光芒,很多安慰的言语涌上心头,却又被我生生地含在嘴里,咽回喉头,离丧之痛,在真切的语言都没有任何力量,“刚才推了一针呋塞米强心利尿。”老邹做完静脉推注之后,直起腰,跟家属解释道。
“谢谢医生,”家属双手合十感激道,病人家属越是礼貌,我们心里越是愧疚,在疾病和死亡的面前,医务人员能力挽狂澜的情况太少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说道,“如果有什么情况就按铃喊我们,我们会很快过来处理的。”因为我觉得老头子的心衰撑不了多久了。
家属背对着我,“好的好的,”我听得出他鼻头一酸的梗咽,也只能装作没发现,故作冷漠地离开病房。
走在病房的走廊上,老邹问我:“你觉得38床还能撑多久?”
看他躺在病床上疲惫地大口吸气的样子,床头也已经摇起来了,几乎成端坐位,“他已经出现非常明显的呼吸困难了,不仅仅是心衰了,应该还有肺水肿,即便是不出现因为心衰而发生的心脏停搏,他器官供氧不足也撑不了多久。”
老邹想让我给一个明确的时间推断,“那你觉得具体,大约,可能还能撑多久?”老邹完全把我当个神婆,“十四个小时之内吧。”
“要么因为心力衰竭,心肌搏动能力逐渐变弱,然后心脏没有力量搏动;要么因为器官缺氧,逐渐那个……”老邹听了默而不语。
办公室里的巧克力奶油蛋糕还剩了一半,没有人吃了,“老师,蛋糕没人吃了吗?”我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都不吃,我就整个端走了哈……
“你端走吧。”老师相当清楚我的小心思,“谢谢……”我憨笑着掩饰我的小心思,“我们到后面休息室吃吧。”大青见我端着蛋糕出来,便带上自己的叉子和盘子跟了过来。
“也就这点福利让我觉得有苦也有甜了。”我把嘴巴里塞满巧克力奶油,“我今天早上碰到春敏老太太了,”大青叙闲话说道,“怎么样?她还是那么肿吗?”我问。
“还是很肿,脸上还是肿得胖乎乎的,”大青说,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宋春敏老太太圆圆脸、短发齐刘海,笑起来很可爱,像个小孩子,“水肿很难消的,尤其是肾源性水肿,我之前以为糖尿病患者饮食控制就很麻烦,后来实习,去肾内科之后才发现……”
大青接着我的话说,“原来肾病饮食控制比糖尿病还麻烦,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同感道,“不仅要控制盐的摄入量,还要控制蛋白质的摄入量,还有水的摄入量。”
“你说整天吃个什么东西里面都有水、都有盐,没水、没有盐、还会有蛋白质,我成天看那些肾病病人吃东西都要计算着吃,不然就超标了。”严格控制食物的分配,有的肾病病人真的很痛苦,走廊上拽着我问我各种食物的摄入量,我至今还记得一个肾病病人,慢性肾衰竭,记得她的原因是她和我是老乡。
看在是老乡的份上,对她的照顾就多了一些,但是她并不知道,“周五,肾病营养门诊,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过去。”我有营养师的职业资格证,老师便安排我跟着营养科的老师上门诊去了,“什么时候?”杜明英从走廊上的加床小铁床上窜起来问我道,“大约十点钟,”她又问,“营养门诊在哪里?”见她好像很迫切需要有人给她一个合理的饮食安排的模样,我安抚道,“你别急,到时候,我过来喊你,你跟我一起去。”省得提前让她去,她在这硕大而陌生的医院里找不到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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