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即便是这个世界是客观的物质,人的思想都是主观唯心的。
我只要我觉得,我只要我认为。
万一出现了一些超越我认知和接受能力的事情,这个世界就不是我觉得的世界了,也不是我认为的世界了,人格逐渐开始解体,仿佛自己变得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陷入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每年的9月10日,是世界预防自杀日。
如果你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去沟通你心里的想法,那就去找医生或者护士,医者仁心,他们/她们会帮组你。
34床的老头子的额头已经撞得青紫渗血,我上前赶忙拽住他,“34床?”责怪道,“你在干什么?!”老伯的力气不小,即便是我拽住他,他依旧是要撞,我不想弄到他的血,便还是拿他的枕头挡在墙上。
老头抬头,狠狠地剜我一眼,低声嘶吼着,向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夺走我按在墙上的枕头,用力地推开我,朝我大声地吼着,好像失去了理智似的,吓得旁边家属纷纷侧目而视,停止了说话。
老头推开我,好像报复似的狠狠地往墙上撞,似乎在告诉我,“越是不让我撞,我越是撞,”一时间,我不知道拿这个疯老头子怎么办,也慌张,也害怕,于是我便按了34床的床头铃呼叫护士站的老师们,床头铃响了二十多秒的样子。
老师在那头接了:“34床,怎么了?”
我对着话筒无助地喊道:“老师,34床突发暴力行为,你快来。”老师以为34床老头子打我了,慌慌张张地从护士站跑来,一看:我死命地拽住34床不让他往墙上撞,34床涨红着脸死命地要往墙上撞,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用手捂住他的额头,抵不过他往墙上撞的力量,老头子一头往墙上撞,连着我的手一同砸向病房的混凝土墙面,磕得我呲牙咧嘴的,“嘶……”我没想到会这么疼。
老师进来,“34床老伯,你不可以这样哦!”老师也上前来拽住他,“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要打电话给你家人,要给你上约束带了!”一声呵斥,34床老头子低声的怒吼压在嗓子眼里,“滚!……”
大力地推开我和老师,牙齿咬得咯咯响,暴怒地躺下,好像在跟谁生气似的。
老师拽拽我的袖子,小声道:“走,别管他。”我跟在老师的身后,“他就是个脾气古怪的坏老头,你要是对他好,他从来都不领情,”我摸摸我的手背,磕破了皮,老师侧头,“我看你手,”我抬起受伤的那只手,“他,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别看你因为他手都磕破了,他不会担你人情的。”
老师似是责怪我多管闲事,又似是心疼我的真诚:“你下次再遇上这样的病人,你就别管他,撞死了又不算你的,你去管他干什么?!”“快去搞碘伏消消毒,拿敷贴贴上。”
我不知道以后再碰上这样病人,我还会不会用我的手垫在他的头上,但是我应该不会后悔我的每一次下意识决定和行为,即便是一无所获。
34床的老头子果然像老师说的那样,并没有因为我的善意而对我亲近一些些,仍旧是古怪的脾气,时不时对你大吼,你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生什么气,嘴里不高兴的时候就嘟哝着一些旁人听不懂、听不清的脏话,偶尔被你碰上,你也是会被他莫名其妙地一顿骂。
没有人来接34床回家,他有儿有女,但是没有家。
“34床阿伯,早上好哇,”我进病房给33床换水,顺带跟34床老头子打招呼,33床老伯小声跟我说:“你别跟他打招呼,你不睬他还好,你要是跟他打招呼,他等会儿又要‘发疯’,发起疯来吵死人了。”34床气鼓鼓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缩在床上,气鼓鼓的,我笑笑,无赖道:“我就是要来‘骚扰’他。”我不信我天天这样,碰到你就跟你打招呼,你还能这么残酷地对待我?
测餐前血糖,“34床阿伯,你好哇,”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笑盈盈地路过他的床位,去给35床测餐前血糖,没过一会儿,我又拿着35床的胰岛素过来,给35床老伯打胰岛素,又路过他,“嗨,34床阿伯。”说完,我就去给35床打胰岛素,明显看得出35床老伯的脸上挂着对我的无奈和好笑好气。
明明一个不让你去惹他的人,你非走来走去去惹他一下。
中午餐车来了,病房里的病人都在吃饭,我过去巡视,我就巡视他们那一间病房,我这个人,要多轴有多轴,“34床阿伯,午饭好吃吗?”看他坐在床边,胃口不错,大口大口地吃饭,我冒不通来这么一句,他很无语,没搭理我,我就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吃完了,起身去配餐室放餐盘,我站在治疗室门口,他从配餐室回来,我瞧见他就是瞥了我一眼,还假装没看见我,“嗨,34床?吃完了?”我扬起职业性的假笑,他又瞥我一眼,黑着脸,不说话,回病房去了。
到下午做康复治疗的时间了,“我靠……”大青抱怨道,原本34床是没有拔罐治疗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他也新增拔罐了,“难道是科室收不上来钱了吗?”“开这么多拔罐?穴位敷贴?”“有毛病吧!”大青接到治疗单,看到34床以后也要常规做拔罐、穴位敷贴了,她简直是要崩溃。
大青摩挲着治疗单,“我上次给那个老头拔罐,他把我的罐子摔到地上,吓得我差点没把床帘点着了,”我们拔的是火罐,“你们谁帮我把34床拔了?”她拿眼神挨个扫视我们,“没有人愿意帮小弟一把吗?”我们还是不说话。
“请和肥宅快乐水?”她搜寻着谁能救她一下,“得了,爸爸帮你。”我接过她手里的治疗单,说实话,我也是不确定34床那个怪老头会不会又阴晴不定地对我大吼大叫,摸不准他的脾气。
我心里也是没底,推着一车玻璃罐,到34床旁边,我的心里还是忐忑,既然趁了英雄,我硬着头皮也得把这个活儿干完,“34床阿伯,拔罐啦……”我不由分说地拉上他的窗帘,他跟没听见我说话似的,一动也不动。
“你再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我一手拿着罐子,一手拿着钳子,“快点拔罐,”老头子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很不情愿地翻过身去,“听话点多好?!你说对不对?”我边干活,边絮絮叨叨地教育他,管他理不理我,反正我就是絮絮叨叨地啰嗦,“脾气那么坏,都没人愿意跟你说话吧,让你坏,坏都没人要你,你说你不坏不就好了?也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整天跟谁都有深仇大恨似的……”……
可能是他受不了,扭头,恶狠狠地对我骂道:“侬唔要再讲了,吵死特了!!!”
我倒是来劲了,“你让我不讲我就不讲啊,”我拔我的罐子,“你让我不讲,我偏就讲,坏老头子把我的手皮都磕破了,还吼我,有没有一点良心?”“我在跟你讲话吗?我在跟我自己讲话,谁说干活还不让自言自语了?你能自言自语,我就不能吗?”
然后,只要我进到这件病房里,34床就钻进被子,用被子把头蒙上,不想看见我,要说我也是没事找事,看见他蒙着头,我偏偏上去把他被子掀开,“34床,蒙头睡觉不好。”怕他又莫名其妙骂我,掀完被子,我立马就跑,只要我速度够快,他就骂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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