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十点钟,医院略显空旷。
到了急诊室,年轻的女医生打着哈欠走过来,见钟意手上的伤口有些深,就将两人带到了里面的仪器室。
医生用镊子拔出钟意掌心的玻璃片后,又用仪器探照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残留物,就进行了包扎。
结束后,将近十一点。
外面下了雪,冷风刮得脸有些疼,钟意的伤口不能见风,林沛东立刻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把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钟意摇头:“不用了,就走几步吧,反正也没多远。”
知道她心情不好,林沛东也没多勉强。
两人逆风走了几十米,就到了医院前面的露天停车场,林沛东按下遥控锁,先跑过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等她坐进去后,才绕过车头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钟意始终看着窗外,格外的沉默。
到了出租屋,林沛东嘱咐她赶紧去休息,剩下的他会收拾好。
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钟意就没有多客气,转身回了卧室。
空气里还有各种液体混着酒的味道,钟意栽到床上,明明困乏的睁不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年在钟家,她虽然谈不上寄人篱下,却始终受制于人。
母亲谷百惠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这短短的一生,痴心错付,直到病入膏肓还对钟建雄念念不忘。
虽然那张脸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遥远而模糊。
可她却始终记得她拼尽全部力气,要她想办法说服钟建雄,让她死后进钟家祠堂的样子。
那是她临死前的唯一愿望
第二天钟意休息,却没敢多睡,早早的就起床打扮。
林沛东睡到自然醒,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他寻着香味走到厨房,就看到了站在晨曦的光线下,一身白裙的钟意。
见他醒了,回眸一笑:“饭菜快好了,去摆碗筷吧。”
电视播着早间新闻,绯城又遭遇了一场由西向东的强降流,未来几天的气温都在零度以下。
林沛东瞥了一眼,就开始低头摆碗筷,没一会儿,冒菜氤氲热气的饭菜就被钟意端了出来。
见她平静如常,林沛东主动交代:“我昨晚回我家取了一些碟盘碗筷和瓷器摆饰,可能有些丑”
钟意坐下:“没有啊,挺好的。”
林沛东哦了一声,也跟着坐了下来,干笑了两声:“你今天不上班?”
“串休,今天明天都休息。”
林沛东又哦了一声,机械的往嘴里扒着米饭,半晌才开了口:“意意你继母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啊?”
钟意状似思考了两秒钟:“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跟她斗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林沛东闻言,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钟意,你疯了吧?”
钟意微微皱眉,夸张抹了把脸:“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饭粒都喷过来了。”
说完,继续有滋有味的吃着碗里的米饭,没受任何影响。
除了昨晚那句泄气的话,她整体的表现,有一种事不关己的超然,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溢出一些担心:“老话说,女人在极端的刺激下,表现的越平静,就越不正常,你是不是要背着我搞什么阴谋?”
钟意叹了口气:“我表现的萎靡不振,你说我丧气,我表现的若无其事,你又说我搞阴谋,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林沛东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讪讪的闭了嘴,开始吃饭。
饭后,林沛东把碗筷收拾好,嘱咐她小心手上的伤,就拿着车钥匙出了门,这个点正好能赶在早高峰之前上道,不堵车。
屋子里没了饭菜的热气,也没了有些聒噪的林沛东,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钟意坐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换衣服出了门。
她先去超市买了些水果,随后去医院看了外公外婆,嘱咐他们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就以还要上班为借口离开了医院。
临近中午,医院却还是人满为患,她艰难的挤出人群,就听到包里的手机在响,她拿出看了一眼,就滑下了接听键:“喂,阿姨”
胡雪没好气的应了声,随后说出了相亲的地址:“听雨楼227包房,下午两点半,别迟到了。”
“好。”
钟意这种近乎乖巧的态度,让胡雪很满意,交代她好好表现,就断了线。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深呼吸了几口气,直到胸口里的污浊气息排出去,才抬腿迈步往出走。
下午两点半,钟意准时出现在了听雨楼。
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准确无误的来到了227包房。
相亲的对象已经在等着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太有缘分,那人竟是昨晚对她死缠烂打的邱礼泽。
侍应生将人引进去,就退出了包房,还随手关了门。
包房里太静,就显得关门声格外清晰,她紧张的背脊一冷,又忽而一热,整个人难受的不得了。
邱礼泽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钟意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以此来掩饰窘迫,在邱礼泽的注目下,不动声色的选择了他对桌的位置坐下:“那边有排风,我怕冷,还是坐在这里吧。”
四十多岁的成功男人,对小女生的这种娇嗔尤其没有抵抗力,反正已经是到嘴的鸭子肉,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就当培养两性情趣。
邱礼泽倾身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点燃,随后闲聊一般开口:“钟小姐和傅总很熟吗?”
“不熟,就是去过他家两次。”
这话虽然没有挑明她和傅泊焉的关系,但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情,她和傅泊焉关系匪浅
“他前一阵和未成年少女那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你应该知道吧?”
钟意点头:“嗯,听说了一些。”
见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句实话没有,邱礼泽就又换了一个套路:“沈家的事情,我听你继母说了一些,她还说你为了初恋男友才甘愿委身人下”
“我哪有那么伟大。”
钟意打断了他的话,放出了一个更大的迷雾弹:“我就是单纯的觉得人生需要一个出路,而我的脸蛋刚好能给我铺路而已”
胡雪会那么说,无疑是给她扣一个为爱牺牲的名头,好触动这些中年商人的铁石心肠,对她多些怜爱和兴趣。
她虽然不打算跟胡雪正面较量,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被她当枪使
“哦?”
邱礼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似乎在分辨她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趁着冷场的这一会儿功夫,钟意打量了一眼邱礼泽。
虽然他顶着和傅泊焉一样功成名就的商人帽子,可他的气场和气度却远不如傅泊焉那么随和自然,眉眼间阴翳过重,常常给人一种轻浮又色眯眯的感觉,加上中年人发福的肚子和微秃的头发,油腻的让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
收回视线,她觉有些口渴,就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却是林沛东发来的微信,问她现在在哪。
她回了一个听雨楼,接着又问怎么了。
等了几秒钟,对面回了一句:“总是心神不宁,怕你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接着回:“真像个管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沛东还是不死心:“我去接你吧,不然我的心总是不落底。”
钟意这次没有犹豫:“行,你想来就来吧!”
随后又发了一个227出去。
发完微信,再抬起头时,邱礼泽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正幽幽的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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