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调、他的话让我们愣住了,樊小义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樊书金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飘散到空气中试图遮住灯光,但彩灯依然显得刺眼。
樊书金整整抽了半支烟,在这期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半支烟之后,樊书金说:“哥,兄弟我心里难受啊。”
樊小义喝了半杯酒,然后说:“咱们都是穿着开裆裤一块长大的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们或许也帮不了你,但是只要你说话我们就愿意听。”
樊书金犹豫了几秒,又喝了半瓶啤酒,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樊书金的师傅是那家酒店的老厨师,手艺好、资格老,很受人敬重,樊书金受到他的照顾,别人也对樊书金客客气气。他的师傅去世之后,樊书金感觉很失落。去年,厨师长把外甥带去了,后厨的年轻人渐渐地跟樊书金疏远了关系,就连平时关系最好的哥们也都投奔厨师长的外甥,他在那里孤独寂寞,连一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厨师长把一些脏活累活都统统派给了樊书金,过年的时候很多人都放了假,偏偏安排樊书金值班,而他的外甥还处处跟樊书金作对,语言冲突最终演变成了肢体冲突。一周之前,趁厨师长外出的时候,樊书金打了他的外甥,打的他头破血流!幸运地是酒店为了自己的声誉,并没有报警,而是私下处理,处理结果是樊书金被开除了,并赔偿厨师长的外甥一千块看病钱和误工费。被开除之后,樊书金气愤难消,便想伺机报复。当天他离开了那家酒店,找了旅社住下,最初的两天一直到晚都在那家酒店附近转悠,寻找机会,一定要把那个家伙的腿打断!幸运地是,这两个家伙一直没有碰面,也就避免了一次战争。到第三天的时候,樊书金的气消了很多,便在首都玩了几天,就当是散心了。再接下来便给我打了电话,相约来到了古城。
此时,服务员把烤全兔端了上来,这道菜香气逼人、外观油亮,是道“硬菜”。
樊书金又点了一支烟,又打开了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又喝完了,接着说:“那孙子就是欠揍,要不是有厨师长罩着,我早就打他了。别让我再看到他,再看到他,可不是头破血流了,我弄死他,一定弄死他。”说这些话时,樊书金咬牙切齿,眼睛里透着血丝,满脸都是杀气。
樊小义说:“我们一起弄死他,见了厨师长也一块弄死,来来,喝酒!”然后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樊书金又打开了一瓶,喝了半瓶放下了,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后用脚把烟头和吐沫趋了趋,接着说:“初中二年级没有上完,我就拜师学艺,从打杂起步,可如今,这都第六个年头了,我还在原地踏步,还是在打杂,厨师长若高兴了,还偶尔让我配配菜。六年啊,人生有几个六年,我连一次做菜的机会都没有。冬天,手都冻僵了还要杀鱼;夏天,热得喘不过气来还要打扫厨房。我到底得到什么了?我做错了吗?我选错行了?在后厨被人欺负,在前厅被人歧视,这些我都能忍,可是到头来呢,什么都没有。手艺没学到,钱没有挣到,还被开除了。开除了也好,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放弃呗。或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去学厨艺,我就不应该去追求所谓的梦想。算了,我还是回去种地吧,饿不死人的。要是真饿死了,也无所谓!”
樊书金哭了,而且越说越激动,现在已经扯上“生死”了!
樊小义插话说:“对不起,兄弟。当初我在信里我不应该对你说让你坚持,你应该早早回到咱们县城,那地方虽然小,手艺差了一点,但起码……”
樊书金打住了樊小义的话:“哥,别说那样的话。路是我自己走的,我自己负责,跟你们没有关系。我不后悔,我没有后悔,我也从来不会后悔!”
他的眼泪比刚才还要多,他或许真的不会后悔,但是他或许感觉失落和迷茫。
樊小义好久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处于内疚之中,我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当初给他回信的时候建议他回到县城,他或许已经有点大厨的样子了,即使是个帮厨,现在也能独立炒菜了,或许有一点点成就感,也不至于像现在怀疑自己。
樊小义拿起来樊书金放在桌子上的香烟,放在嘴里,点上,抽了一口,顿时咳嗽几声,头晕眼花,脸被憋的更红了,他揉了揉眼,然后又拿纸巾擦拭几下,想再试图抽一口,明显缺乏勇气,但又想抽,于是便小口嘬了嘬,而后立马吐了出来,还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咳嗽之后便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樊书金擦了擦眼泪,把剩下的半瓶啤酒也一饮而尽。
我们又沉默了很久,樊小义将兔腿撕掉,递给了樊书金一条,又递给了我一条。樊书金接过兔腿,大口吃了起来,说:“今朝有酒今日醉,今日有肉今日吃。”
古城的兔肉果然好吃,劲道耐嚼,香而不腥,辣而不燥。
吃完之后,我们接着喝,但这天晚上我们并没有喝醉,每个人的头脑都很清醒,他们说的话我也记得一清二楚。当我们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的周围已经坐满了人,桌椅与小吃车中间的通道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樊小义宿舍,而是去了网吧,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我们去爬了城墙,沿着城墙走了好长时间,都感觉累了便回到了樊小义的学校。樊书金原计划在古城待一周,可是到第三天便回家去了。临走之前,我们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他说现在还不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樊书金走后,我又在古城玩了两天,其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还是没有郭翠丽的消息,樊小义淡淡地说:“那就算了吧,不用你帮忙找她了。”
这一年的五月份,豆腐杨帮杨军华在镇上找了一家门店,门店很大,有两层,一楼做生意,二楼住宿。他还给樊小义和我打了电话征求门店的名字,他说:“店名是有奖征集,你们谁起的好听就奖励二斤豆腐。”
为了这事,我还和樊小义通了电话,他说:“没有那么正式吧,又不是开公司,随便起一个得了,就叫‘杨家豆腐’吧。”没过多久,“杨家豆腐”就开业了,里面不只卖豆腐、豆芽,还卖一些调味品、干菜之类的东西。
而张大成的手机还是停机,这家伙发了财就玩消失,简直忘恩负义!我和樊小义都很生气。但是又一想好像也不对,因为前两天鞋匠张给我打了电话,他是从我父亲那里要的我的电话号码,鞋匠张说他也联系不上张大成。事情确实有点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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