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虽知此乃大义,但他又觉得此话并不完全在理,毕竟吴丹青这一家妻儿老小皆是无辜的,若因此受罪,岂不冤枉的很?赵老将军不想就此与之辩驳,他只默然道:“有些东西要你经历过才会明白。”
萧让却不关心这些,他在乎的是如果赵老将军不肯将此画送去皇宫,那么吴丹青的家人必定要受牵连。而关于这一点,也正是赵老将军心里反复思考的一个问题。
“我当年在虞公麾下立过一点功劳,蒙先皇体惜,赐我丹书一卷,我现在将丹书转赠吴丹青家人,则可免其罪名。”赵老将军说道。
萧让也曾听说过丹书铁券事情,非功勋卓著者不可得,想不到眼前这个有些邋遢、脾气又爆的老头子竟是抗金功臣,如此萧让便肃然起敬了。
“赵老将军肯出手相助,吴丹青当能含笑九泉了。”萧让感激道。
赵老将军却不以为然的摇摇手道:“但如果他的绝迹蒙蔽圣心,那他的罪孽也就大了。”
萧让明白赵老将军还是想毁掉此画,便一千个不情愿的说道:“我必定妥善保管好此画,决不让它流传开来。”
赵老将军知道萧让执意不肯,便只得作罢道:“你今日做既然做出这个选择,以后就必须承受它带来的结果。”
萧让自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急急将画卷收入行囊中。赵老将军看着萧让这般急切行事,便摇头叹息道:“你就算要拿它作私藏,起码也该先涂去吴丹青的名字吧?”
萧让一愕,这才觉悟过来。原来赵老将军此举是希望此画成为无名之作,万一日后生变,吴丹青家人也可彻底摆脱干系。萧让于是从案台取来笔墨,然后将吴丹青的落款涂成一圈黑色,就算是再出色的金石名家也不可能认出原作是谁了。赵老将军见萧让这般做了,便才同意让他保管画卷。
办妥吴丹青托付之事后,萧让便急要赶回云台派去。赵老将军虽不怎么待见萧让,但行前他还是遣人取来一袋金银相赠。
“赵老将军这是何意?”萧让不解的问道。
“这是拿给你买药补养身体的。方才我叫人错打了你一顿,这就算是赔了你医药费了。”赵老将军有些不耐烦道。
“哈哈,就为这个?我自幼随师父在云台山学艺,这点皮外伤根本算不得什么。”萧让不屑道。
“如果你觉得自己伤得并不紧要,就拿去当做盘缠吧,江湖中人手头紧可是常有的事。”赵老将军又说道。
可是萧让听罢却觉着心里不痛快了,如此他便冷笑一声道:“我来此是为了却吴丹青临终之托,既然老将军首肯答应帮他,那我就先行告辞。”
说罢,萧让便抱起画卷头也不回的走出将军府去了。
赵老将军见萧让这般傲气,全然不似心中旧人那样滑头,便对他好感多过厌恶来。得到别人欢喜总比让他厌烦的好,因为人始终是感性的种儿,任何一点选择或判断都会被情绪所沾染甚至左右。倘若某人恨着另一个人,那么这个被恨之人无论做出什么好事,他的反应也总是抵触或不愿承认的,反之亦然。人心之私,私在一己好恶而已。
萧让前脚才出将军府,后脚便有赤蛟帮浔阳舵主孙迁赶来面见赵老将军。他此番前来禀报的,正是萧让前些日子在黄州水域打伤赤蛟帮弟子之事。但赵老将军此番与萧让接触后,深觉他是一个守信重义之人,由此看来他在黄州的所作所为必定也是事出有因的。
赵老将军于是询问是否黄州弟子胡作非为在先,孙迁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赵老将军听罢只火急的骂道:“你们在水上打输了,还有脸来我这儿告状?”
“老堂主,咱们黄州的弟兄也是因为看见他骑着赤目郎君的马,才决意找他弄清原委的。赤目郎君和我们的仇您又不是不知道。”孙迁委屈道。
赵老将军却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只不过他不便将萧让受吴丹青所托之事讲出,遂只说道:“我退出江湖很久了,以后江湖中的事情不要再来烦我。”
孙迁等的就是这句话,因为他的线人告诉他萧让到达浔阳后就去了将军府的。只是赵老将军也非等闲之辈,孙迁这点小心思,他也是早早看穿了的。
“萧让在黄州打了赤蛟帮弟子,而方才在府中我亦叫人误打了他一通,就算两两扯平了。”赵老将军不耐烦道。
“萧让打伤我们黄州分舵的人事小,他与赤目郎君勾结事大啊。”孙迁急道。
“放屁,他若与赤目郎君勾结,今日却来府上拜会与我,这不等同是说我与赤目郎君也有瓜葛?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莫要再为难萧让。”赵老将军怒道。
孙迁想不明白老堂主为何执意要庇护萧让,但他既然作了这个主,孙迁还是只得照办。却也幸亏赵老将军有此决断,否则一早埋伏在江上的赤蛟帮弟子非把萧让送去喂了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