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却忽然连笑数声,罢了又传来一阵痛骂道:“当年你助掌门老爹阻拦我和幽兰成亲,害我负她一生,我能不恨?后来你从掌门老爹手中骗取掌门位置,我能不恨?我姐因你而死,我能不恨?”
甘棠字字说的怒气腾腾,便是听得乐天眉头紧皱了起来。但一个人怒气正盛,说明他的心还是活的,最怕就是,人一旦世事看淡,便连恨的意念都死去了。心还活着,心结才能打的开。
李沧浪听罢连连悲叹道:“甘棠你误会我了。当年掌门师父反对你和幽兰姑娘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爹是光明神教的人,你若与她成亲,不仅你要成为武林公敌,咱们云台派也要会变成众矢之的。我当时拦你下山误你终身大事,固是有错,但师命难违,却也不得不从。若换作是你,你又当如何?”
整件事情的经过甘棠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心中怨念太深,便任凭李沧浪怎么说他都不肯原谅。
李沧浪知道甘棠积怨久远,便也不打算他能一下就体谅过来,如此,他又接着说道:“当年师父原本是要将掌门位置传授给你的,而你那时候确实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我是自认不如的。但当年你与幽兰姑娘的情谊让武林疏远敌视云台派,彼时神遂宫亦大有拉拢我派之心,所以师父思虑再三便将掌门位置传给了我。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若肯接受,我立刻将云台派的掌门令牌交给你。”
“就是这个掌门令牌害我遗恨终生,我要他何用?”甘棠骂道。
李沧浪只得默然叹息摇头,末了才说道:“其实我一直愧疚与你的,便是你姐之死……”
李沧浪说的不假,遥想当年前任掌门新逝,武林正邪两道都开始向云台派施压,初掌云台的他强练剑气武功,遂走火入魔血气尽散。危在旦夕之际,其妻甘樱果断施以割腕过血之术救治,结果是李沧浪捡回来一条命,但甘樱却失去了一条命。也正是这个缘故,风采照人的李沧浪从此不近女色,孑然一身恰是他对亡妻的一种追思怀念。
甘棠却听不进李沧浪的解释,反而连连骂他薄情寡义,李沧浪心中内疚,便无论小舅子怎么骂,他都无言以对了。乐天听不大懂这些大人间的事情,但他第一次见得师父如此愧疚难当之色,便也感受得出其中的酸楚来。
“甘师叔,咱们云台派前有剑盟咄咄逼人,后有山贼草寇闹事,掌门是专程前来与您商议的。云台派只有你们资历最深,还是先谈正事吧。”乐天一脸委屈的哀求道。
“混账,早知你是他的说客,我一早就该把你轰出小孤峰去。”甘棠又气又恨的骂道。
乐天自是一脸无辜,但又不知如何解释,便只急的暗暗哭了出来。乐天一哭,他肩头上的苍鹭便不安分的叫唤起来,哭声于是和着苍鹭惨叫一起回荡山谷,实在令人心中难受。
李沧浪不想乐天被冤枉,更不愿甘棠觉得自己是如此卑怯之人,便正色说道:“我这些年又不是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你,何须什么说客?可你这样说乐天,实在有负他这般信任你。”
确如李沧浪所讲,这些年来他每逢佳节都会亲自给甘棠送上酒菜礼物,虽时常吃得闭门羹,但却也不至于畏惧。而门派中其他弟子也都视这位孤高自闭的师叔如怪人,唯独乐天生性纯真天籁,一直愿意与甘棠接触,虽也不少被骂,但起码也算是甘棠在门派中仅有的能说话之人。
屋内随即陷入沉寂之中,便再无话语传来。
李沧浪于是对着乐天懊恼道:“看来你甘师叔不仅恨着我,也恨上了你,师父真不该带你来的。”
乐天听罢只鼻子又是一酸,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淘淘大哭起来。李沧浪摸着乐天脑袋长叹道:“云台派多事之秋,看来你这甘师叔是指望不上的了,咱们还是想其他法子去保全师门吧。”
甘棠见不得乐天哭泣,更听不得李沧浪这番轻视自己的话语,便当即破门而出的怒道:“你说谁指望不上了?有本事就和我比个百十回合,看看孰强孰弱。”
李沧浪隔着篱笆望着甘棠披肩散发之状,全然不见他当年英姿勃发气质,便再忍不住心里悲伤起来。甘棠见李沧浪无动于衷,遂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李沧浪于是推开柴门进去了。